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明灭 作者:百户千灯 文案: 又名《热了怎么办》 从小依靠音色辨别记人,一直到大学前的暑假,才遇见了一听就喜欢上的声音。 原本以为这个声音出自身材微胖学识渊博的中年教授,却没想到对方是一个气势凌厉冷峻英俊的年轻人。 徐祈清严整规划按部就班了二十年,却在遇见对方之后将计划全数打破。 他们是彼此最美的意外。 冷峻深沉攻x温润坚韧受,男神音和声控的恋爱经历。 破镜重圆,爱和重新学会去爱的对象都是一个人。 虽然曾经错过,所幸他们还有以后。 副cp有另一篇文,不影响阅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钟御;徐祈清 ┃ 配角:穆衍;萧景林 ┃ 其它:   ☆、回程   徐祈清的飞机晚点了一整夜。   新机换乘完毕之后,他隔壁位置坐着一位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换机来的匆忙,头等舱的乘务人员还在舱门外忙碌,萍水相逢,徐祈清就帮她把一个体积小巧份量却不轻的提包搁进了头顶行李柜里。   近十个小时的跨国航程堪称漫长,举手之劳挑|起话题,两人自然地交谈了几句。女孩子声如其人,嗓音如同脆甜的雪梨。熬化的糖汁淋在上面,把糯甜和脆爽夹裹在一起。   雪梨小|姐像是想起什么,带着三分不确定问他:“您是不是参加过PSSG设计金奖赛?”   徐祈清点了点头,神色未变,却配合着回问道:“同行吗?”   “我可不是,”女孩子笑着摆手道:“不过我几年|前参加了颁奖典礼,听过获奖者的分享会。”   她看起来记得很清楚,直接道:“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第七届的特奖?”   徐祈清也笑了下,眉目愈发温润俊雅:“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路程虽然漫长,但因为分散乘机的缘故,头等舱并不拥挤。两人一路偶有闲谈,女孩子的举止大方,言谈有度,明显能够看出从小接受的良好教养和气度熏陶。   如果她不是自己前男友的现任的话,徐祈清会对她更添一分有别陌生人的欣赏。   但这其实也与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性格使然,徐祈清不可能因为自身的问题对人抱有偏见。前任曾经偏差过的性取向也始终未露于台面,显然,女孩子并不了解这段过去。   临下飞机时,乘务员帮雪梨小|姐把行李搬了下来,女孩子拿好提包,因为这一路闲谈所生的一分熟稔,笑着对一旁的徐祈清加了一句:“包里本来是我男朋友的东西,他提前回国,又不方便托运,还要我帮忙带回去。”   正在拉出自己行李箱的徐祈清动作顿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分温和的笑意:“一路辛苦。”   汹涌的人潮在海|关前堆挤出壮观的长队,磕完蓝章之后,拿回自己托运行李的徐祈清走出通道,没费多少力气就望见了来接机的穆衍。   外表亮眼,身材高挑,穆衍一贯是人群中无法埋灭的焦点。四年的大学同寝,徐祈清对自己好友的魅力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认知,穆衍本人则对无关的视线已经习以为常。看到徐祈清的时候,他唇角微扬,亮出一抹明朗的笑意。   徐祈清手中还拉着行李,但这并不阻碍两人的举动,穆衍从手中接过手提袋,给他一个跨越了许多年岁和距离的拥|抱。   “好久不见。”   "确实够久了。"徐祈清轻喟一声。好友的声音低醇磁性,又因为两人的相见带上了三分熟稔和五分笑意。曾经的四年同宿,徐祈清已经不再把他的声音类比为物什,而是标记成了了专属的“穆衍”名姓。   两人一起朝外走,穆衍神色松快:“人多不好找,我原本还计划举个牌子。”   故友重逢,徐祈清也难得地开起了玩笑:“举牌的那么多,你还不如买束花抱着,更显眼。”   “行啊,这活交给我大哥。等下回再接,我们分工,夹道欢迎你。”   徐祈清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本来想说,要是你哥拿花,估计反差会吓到路人。话到嘴边,他又觉寡味,终是索然未语。   何必。   机场的停车处距离不远,两个人一同走到了穆衍的车前。穆衍一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一边却又接道:“大哥本来也在,你的航班延误改签,他临时有事就没能跟上。”   绕到副驾驶门前的徐祈清闻声,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临时改去接女朋友?”   穆衍正巧在关后备箱,闭合的声音盖过了徐祈清的声音,他走回驾驶座拉开车门,没有听清。   “什么?”   “没什么。”徐祈清转而道:“我坐副驾?”   “随意,”穆衍上车打火启动:“走了。”   徐祈清也上了副座,关好车门随口询问道:“你那位不介意别人坐副驾?”   穆衍顾视着反光镜和车载屏幕中的车尾路况,回答道:“我家|宝宝不坐副驾,后座安全点。”   穆衍的婚戒是在顶级珠宝品牌定制的专属款,设计样式的时候,还征询了自己这位设计师好友的意见,所以徐祈清才有此一问。   穆衍反问道:“你呢?”   徐祈清屈起食指抵住上唇:“我还没考国内的驾照,座位的归属暂时不急。”   下飞机时已近傍晚,机场和穆衍居住的城市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两人进市区找了家老字号吃晚饭,重新启程的时候,穆衍就把好友赶去了后座。   “路还长,你又飞了一天。去后面躺一会,到了再叫你。”   添越的后座宽敞平坦,前排后背上的触控屏被|关闭后,后部的空间就只剩一片静谧。徐祈清虽然一开始精神尚可,但一路行程着实漫长,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梦里沉寂无声,明明灭灭的光点落在四周,照不亮晦暗,也没有映出阴影。   等到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徐祈清睁开眼睛,只看见前方仪表盘和车载仪器的发出的幽幽冷光。他的侧脸有些凉意,抬眼去看时才发现车外下起了夜雨。来时穿的不多,他的身上披盖着一件外套,并不算冷。雨滴打在车窗上,发出阻隔的淅沥声响,敲出另一种安静。   徐祈清坐起身来,伸出一只手抱住滑落的外套。尽管车身空间宽敞,但对于长|腿的青年来说,躺平还是有些略显促狭。他捏了捏眉心,声音中带着刚刚清|醒的微哑,将原本温润的声线染的有些低沉。   “阿穆,到哪里了?”   预想中的好友并未回应,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还剩一个小时。”   单薄伶仃的几个字,无绪无波。但这个声音对于徐祈清来说,却是万花炸响的轰鸣,深铭血肉的刻骨。   开车的人并不是穆衍,而是他那位临时有事未能接机的大哥,钟御。   很小的时候,徐祈清就对人的音色非常敏|感,声音取代了相貌成为他分辨其他人的依据。年幼时,他还曾凭借说话的声音对人区分过好|恶。后来心智渐全,就再没有产生过以貌取人的心思。   从生理角度来说,人的发声过程中有很多需要考虑的方式和要点。不同的呼吸方式,不同的共鸣部位,不同的发声用途,都会对呈现出的声音有所影响。对于发声的整个过程来说,每一个步骤都可以进行针对性的专|业训练。而一个好的声者,也完全可以做到在唱歌、说话、入戏时使用完全不同的发声方式。   但这些都不是徐祈清区分人声的要点,他的关注,更多基于最原始的音色与本质,在这之上,才是一个人的发声习惯。   在以声辩人的二十六年里,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各类人,记忆过各种迥然的音色。幸|运而又不幸的是,他的前男友,他曾经的爱人,恰巧正拥有他唯一产生过“喜欢”这个情绪的声音。   徐祈清无声地张合了几下嘴唇。   前座的钟御似是早有准备,他单手点开一段音频,车内便响起穆衍带着歉意的声音。   “阿清,宝宝身|体不舒服,我回B市带他去检|查,临时叫了大哥载你回A市。我把钥匙留给大哥了,你想去我那或者大哥那都可以,等忙完再给你接风赔罪,今|晚先好好休息吧。”   录|音播放完毕,戛然而止的声响让车内显出一瞬的沉寂。   胸腔的轰击渐停,徐祈清模模糊糊听懂了几个字,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从发顶灌入什么东西,额前沉重地像是要垮塌下来。但他不能表现这些,外面的壳子仍旧完整光鲜,这大概是他这些年来最大的进步。   徐祈清的声音如常:“麻烦钟大哥了,钥匙?”   钟御淡淡道:“小衍刚打过电|话,他的公寓停电了。”   “……”   额头更重了,徐祈清不得不把手肘支在膝节上,撑托住僵硬的下颌。臂间的外套因此被扯动,车外灯火掠过,他瞥见了握住方向盘的那只手裸|露在严整袖口外的关节弧度,这才意识到,手中这件外套并不符合穆衍的着装风格。   衣服是钟御的。   ......哦。徐祈清把视线移向窗外,轻声道:“那我去酒店吧,辛苦。”   连说话都觉得累,徐祈请想,看来晕交通工具的情况并没有太大改善,以后还是少长途飞行为好。   ☆、习惯   两人独处的僵硬,钟御心知肚明。   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徐祈请的用词:“酒店?”   钟御的声音与性格如出一辙,沉且冷。在之前徐祈清最为其心动的那段时间,他的音色与现在并无二异。只是那相同的醇厚磁性中,少了许多居于上|位之后才磨砺出的冷峻与积威。这一点,在此刻钟御放慢语速的情况下尤为更甚,冷到让人心生怯意,不由得自己反省起过错与失误。   徐祈清却对这无意识的威压视若不察,他的语气如初,续道:“钟氏的合作酒店,应该离公司不远?”   徐祈清这次回国是应了穆衍的邀请。迈入年初门槛,钟氏集团旗下的传媒资源被统筹整合,分离成一个运行完备的独立系统,穆衍从原本的子公司总裁转而开始接手钟氏传媒,钟御更是以不过三十的年龄在集团总部成功升任执行董事,掌舵钟氏指日可待。   分手三年,徐祈清几乎是硬生生将钟御这个名字挖出自己的骨肉,抽筋断髓,鲜血淋漓。他无意与钟御再有接触,但穆衍为他提供的机会着实可贵。钟氏集团以房地产起家,历经三代,踏遍沉浮。如今钟氏已是横跨金融投资、物流运输、公共管理等数个领域的商业巨擘,旗下的许多品牌和产品,也已经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存在。对于这个巨头所抛出的橄榄枝,徐祈清没有理由拒绝。   穆衍与徐祈清在国外求学时同寝四年,之后穆衍回国接手家业,也未曾断过联络。两人多年相识,对彼此的能力都很是信任,徐祈清很顺利地通过了履历检验与线上的重重考核,最终得以出任钟氏传媒为他提供的首席创意师一职。   钟氏传媒虽是钟氏极为重要的一部分,但由于其运作的特殊性,已经与钟氏集团形成了相互独立的两个系统,为钟氏的其他领域提供专业的服务。CIO这个职位本身也不必参与太过繁琐的行政事务,所受拘束很是有限。因此,徐祈清才更加中意这个机会。   他虽然没有在国内工作过,但外联的工序大同小异。钟御说的停电无从证实,徐祈清并不想再多费口舌,他只想把安全区的警戒线重重地涂抹清晰,界如楚汉,两不相干。   钟御没有继续再问,徐祈清也保持缄默。一向以宽敞舒适为卖点的车厢空间拥挤不堪,塞满了理所当然的尴尬。   徐祈清坐在后座,背脊如一支孤零零长成的硬竹。那件裹着体温的外套还挂在臂弯里,高定西装的版型严谨贴合主人的身材,刚刚披在他身上时却略显宽大。察觉外套的款式之后,徐祈清打消了叠起衣服的念头,让还要上身的昂贵西装长满皱褶并不礼貌,但他好像也找不出合适的方式去放置这个外套。   连绵的夜雨并未淋低开着暖风的车内温度,近一小时的车程中却蓄满了拧一拧可以滴水的阴郁。稳重消震的汽车在沉寂中行驶着,路边灯火渐起,街影重重叠叠,繁华的城市慢慢显露出身形,温柔地将车容纳。   添越弯过一个圆滑的弧度,稳稳地停在了一家酒店的门口。后座的门锁被按开后,徐祈清弯腰下车,市区内的雨已经停了,他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将外套递给了从前座内走出的钟御,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钟御神色淡然,他接过衣服抖开,张臂将外套重又穿上。昂贵的布料划出一道柔软而美妙的弧度,把男人高大完美的身材裹在其中。他遥控打开了后备箱,将内中的行李拿了出来。徐祈清从他手中接过箱子,又道了一句:“谢谢。”   钟御收下这两声疏离,眼看对方转身走进酒店,他的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神情里的掌控之中。   尚未察觉的徐祈清走进大厅,他把行李递给了迎上来的迎宾生,走到前台单手搭在硬滑反光的桌面上:“打扰,我需要一个单人间。”   训练有素的前台人员用标准化的服务音回应道 :“先生您好,非常抱歉,本时段已经客满,我们暂时没有客房供应了。”   …入住旺季?徐祈清虽然心有疑惑,但对国内的酒店确实不太了解。他继续道:“那这里有钟氏的预留房间吗?”   “请您稍等一下。”对方在电脑上查阅了入住系统后,利落道:“有的,先生。您要入住预留房间吗?”   徐祈清点了点头,前台人员继续道:“好的,预留房间的入住需要申请方的确认,请问您有钟氏接待方的联络方式吗?”   徐祈清颔首:“稍等。”   他还没来得及更换国内的电话卡,用的仍然是之前与公司沟通时的联系号码,接待处的人很快接通了电话,听明了他的来意后却道:“徐先生,请问负责为您接机的人员是?”   “嗯?”   “是这样的,今天有一个合作方要入住您现在所在的酒店,公司预留的房间已经满员了,您把接机人员的信息给我,我帮您查询一下是否预定了其他酒店。”   接我的是你们老板,徐祈清伸手捏了捏眉心,道:“我是私人接机。”   对方语气微变:“这,您的意思是,今天没有公司的人去接您吗?”   徐祈清犹豫了一下,对面的人显然有些慌乱,错过如此重要的接待,这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重大失误。   “抱歉徐先生,请您稍等一下,我们马上派人去接您…”   徐祈清打断道:“不用,不麻烦了,我和接我的人联系一下。”这时候再让公司安排,负责接待的人少不了要承担失职的责任,他重复道:“等我去公司交接时再说明我的情况就好,不必过来了。”   耐心地与对面确认完毕后,徐祈清挂断电话,冲酒店前台的接待歉意一笑:“抱歉,打扰了。”   走下酒店台阶的时候,徐祈清皱了皱眉,深灰色的添越缓缓驶到他面前,负责接待客人的迎宾生已经利落地把行李放进了打开的后备箱里。徐祈清刚想开口,面前的车窗却缓缓落了下来。   “上车。”   钟御似乎对他没能入住酒店的状况并不意外,徐祈清不知道的是,这家酒店并不是他以为的合作酒店,而是钟氏旗下的连|锁产业,也因此,钟御并没有在酒店露面。他平时就很少将情绪展现于外,在徐祈清眼中倒是没有任何异常。   迎宾生已经放好东西站在一旁,徐祈清阻止不及时,只好作罢,拿出钱包直接给了小费。   重新坐进汽车后座的时候,徐祈清卸去肩脊的力量,靠在了柔软的椅背上。   沉默如影随形,夜晚的异乡愈发陌生,浓重的疲惫与夜色混杂着,将他严严实实地细密包裹起来。   添越调转方向重新启程,徐祈清沉默地拿着手机,在时间轴上记录自己的行程事务。他没什么心情描述细节,写下的东西例行公事。习惯使然,也为了转移注意,他打开备忘录,用手指涂抹勾画了几个灵感和圈点。   钟御抬眸看了一眼后视镜,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徐祈清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小半个发旋。抹过发胶整齐后梳的额发并没有遮住柔软的发心,乌黑柔顺的发顶让人不禁回想起手掌覆上时的极佳手|感。   只是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徐祈清很容易晕车,出国后虽然改善了一些,但长途的时候还是会不舒服。以前在法国时,除非必要,两人出行很少会用轿车,倒是在双层巴士和短途列车上偷偷接吻过很多次。   那个时候,他们炽|热而青涩,刚刚坠入爱河。两个人四处游览,反正除了彼此,谁也不认识,自然不会在意旁人。第一次在巴士后排被钟御偷亲时,因着男人距离极近的相貌压迫感以及在公共场合亲昵的窘迫,徐祈清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亲完之后的一脸淡然的样子,自己却紧张到耳尖儿都烧的红透。   只是到了后来,还没来得及习惯从被吻到主动,两个人就分手了。   钟御用透不出什么温度的声音道:“手机少看,一会又晕车。”   正在接收讯息的徐祈清闻声不由一怔。他不自觉地抿起干燥的嘴唇,因为接触而粘连的唇|瓣干涩不堪,扯出一阵细微生硬的疼。   这种无意间的熟稔语气,可以轻易击穿所有物理外壳,直|插最柔嫩的心底。   他的手机还亮着,屏幕上显示着学|妹发来的文档,正中央指尖按|压住的那个问题是——在大学的这些年里,有什么能提供能量的习惯吗?   发来讯息的学|妹是高中时比徐祈清低一级的路晓涵。在徐祈清被U大录取后的第二年,路晓涵考取了当地的师范大学,如今已经重回母校蜀师附中任教。路晓涵对这位出色的学长一直很是推崇,两人的父亲又恰巧是同事,因此在校友之外,还有一些偶尔的私交。   蜀师附中每年都会有优秀校友回校演讲,曾经的年级主任也联系过徐祈清,他大学期间回家时虽然回校看望过老师,但对于演讲一事却有些敬谢不敏。而且他一直身在国外,也可以凭此做个委婉的借口。   不久前他决定回国发展,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得知后亲自向他发出邀请,徐祈清不好推拒,主动揽下了回校接洽任务的学|妹也情意恳切,反复强调要到明年四月才进行,徐祈清最终应下,表示如果自己到时没有必需的行程,一定按时参与。   因此路晓涵今天联系他,是为了发来所需的大体提纲。这种回校的演讲一般是找被名校录取的前几届学生,谈一谈自己的大学生活和后续发展。提纲不外乎是几个有关学业与选择的要点,满足需求,老生常谈。   徐祈清原本在随意翻看提纲,被钟御开口打断之后,正好停在屏幕中间的那个问题,大力地撞进了视线里。   有没有一以贯之的习惯?有的,还和那个正在开车的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主更晋江啦,有可能改成独家……   ☆、习惯过去式(一)   对于徐祈清来说,去国外读大学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他是在高考之后又准备的海外留学。高考成绩出来时,徐祈清正忙于总结材料,以至于连进省前两百的喜悦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深思熟虑之后,他的选择最终被父母所尊重,独自一人飞去了法国。   通过了语言考试与国家学科测试后,U大是徐祈清在十几所回执学校中的选中的第一所学校。双人宿舍是U大一贯的传统,但中国室友是意外之喜。入校那天,徐祈清拉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时,正巧看到直身站在桌旁接听电话的穆衍。   方格窗的采光很好,极佳的自然光为穆衍框出了一个美妙的场景。美是一种超越性别和地域的玄妙事物,即使是在这个自带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种族优势的地方,穆衍依旧得到了非常多的来自于第一眼的关注与瞩目。如果说俊美的容貌和修长的身形是审美之下的关注,那么,穆衍的美已经不在于外表中各处俊朗优雅的细节,更多的在于完美的比例和美妙的和谐。   就像一幅传世名画,不同时代的审美标准千差万别,不同个体对美的理解也迥然不同。但名作中恰如其分的比例和内里,会超脱时间与地域,让每一个观赏画作的人自发领悟美与和谐。同样,穆衍也收到了非常多的来自于第一印象的爱慕与欣赏,修习艺术的人更容易感受到这种天然而浓烈的美,在这座拥有艺术界最知名学府的城市,短短几天内,穆衍已经收到了数量令人咋舌的写生邀请。   这种外在只能称为得天独厚。这样的人,即使内里败絮,谈吐不雅,只看他的脸也足以让人心情愉悦。况且,能就读U大本身也说明了穆衍极为优秀。严格的身材管理和自身的气质为他打磨出内在的光华,更为他的外表增色三分。   然而徐祈清对室友的第一印象却并非是他那难以避过的出色容貌,而是穆衍的声音。   穆衍说的是法语,上了一个月语言预科班的徐祈清能听懂一些过渡句,但专业词汇的应用还是一知半解。偷听别人的通话也是失礼之举,徐祈清在意的并不是他所说的内容,而是穆衍开口时本质的音色。   沉朴清润,声色低醇。如泠泠弦响的古琴,清长润厚。这是一个徐祈清好感度非常高的声音,音质本身也极为出色。   但对于徐祈清来说,更为特殊的一点是,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徐祈清主修的是设计,很早的时候,他就以此为趣。从初中起,学校大型活动的海报以及所在社团的标志就是徐祈清负责的,到了高中,他已经开始尝试着接一些有偿或者无偿的工作来练习。   除了平面设计之外,徐祈清也尝试着接触了视频和音频的制作。对于他来说,声音的修饰与剪辑显然比其他形式更容易受自己的喜好所影响。在做海报时,就算要求再苛刻古板,他也可以假装在做作业一样去合理地说服自己,画风不同可以忍受。但制作音频时遇到不喜的音色,他必须花费更多的精力去克服消极的情绪,剥离出自我的代入。   同样,遇到好感度高的声音时,徐祈清也会觉得那些起伏的频率和波段更加可爱。   不过,极端的情况总是少数,喜好和不喜的音色同样少有。高考完之后,徐祈清曾经翻过很多免费或付费的音库,既为寻找素材,也是自己的消遣。在数量庞大的自然声和人工声音中,让他格外留意的声音并不算太多。   而令徐祈清第一次抛开好感度的丈量方法,直白地产生了“喜欢”情绪的声音,却是一段法语的视频旁白。   那个声音,徐祈清已经无法用自己一贯的辨别方式去描述,他甚至找不到合适的喻体去形容比照,唯一仅剩的只有一种感觉——   它,怎么能,这么好听??   起承的方式,吐字的节奏,停顿的分寸,平时这类细节有一项相符就足以刷高他的好感度,但是在这个声音中,这些完美契合他喜好的细节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这个音色,实在是,实在是太好听了……   徐祈清把外放换成耳机,听了一句后直接抱着平板,默默地扑进床铺打了一个滚。   …… (>▽<*)   视频是徐祈清在搜集学校资料是找到的一个商学院的宣传短片,时长一分五十四秒,等他把视频下载好分出音轨,就只剩了一分十三秒的纯音频。徐祈清把音段导入手机里,一直到飞往法国的航班上,他还在用蓝牙耳机听这一段。   以前在做平面和排版时,他习惯于听一些雨声之类的自然音,之后他再需要戴耳机时,就习惯将这段标记为“A”的声音调出作为背景声。反正他的电子设备,都默认设为名称排序。   这段声频,就是他在准备出国和大学入学后听了四年半的声音。除此以外,徐祈清再找不出更符合那个有关「习惯」问题的答案了。   穆衍的声音和A先生的音色有三分相似。但徐祈清非常肯定,它们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徐祈清一直认为A先生是个法国人,选择U大时,这个因素也是有加分的。但遇到穆衍,倒是让他对这个想法产生了动摇。   穆衍挂掉电话,回过头就看见了自己这位新来的舍友。他对徐祈清的第一印象显然也非常不错,先用英语打过招呼后,随即弯起唇角:“中国人?”   “你好。”徐祈清用中文回道:“我是徐祈清,请多指教。”   和舍友的相处很融洽,接连而来的课业学习更是重头。U大拥有一个供校内使用的大型素材库,以及众多付费素材库的试用权。徐祈清在权限对新生开放后的第一时间里进入了其中。   对于大多数声音素材来说,分类的依据是按照用途或是特征来分,单纯依靠音质很难直接搜索。徐祈清在使用素材的同时,一边也在寻找A先生是否有其他音频。   足足翻了四个月,他才从一个小型的付费音库中找到了同一个声音。   这次的音频完全是按照素材来制作的,徐祈清听到自己反复听了五个月的声音念出地铁的安全提示语时,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爱清清,爱生活。   ☆、习惯过去式(二)   自古微胖出男神音。   一个人在发声时,音域和气息都会受形体的影响。胸腔与丹田的轮廓也会对发声产生限制。因此,在徐祈清一开始的设想中,A先生大概是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人,谈吐有度,其貌不扬,极富个人魅力。   其实声音受年龄的影响并不大,只是,A先生的音色中所饱含的魅力是年轻人中所少有的,因此,徐祈清才会下意识将其圈定为中年人。但这也仅仅是放空思绪时的思维发散,更多的时候,徐祈清都将这两段音频作为自己练习操作或需要灵感时的背景音,声音之外的事,他少有关注。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他的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自己的专业和技能上。U大的学习模式与国内高中有着极大的差异,这个适应的过渡期徐祈清过的也颇为艰难。   因为入学之前对设计只有业余的了解和接触,徐祈清在学习课程时,一面要应对语言的差异,一面又要接触大量的专业模式与软件操作,才能磕绊着跟上教授的思维和传授。对于原本习惯早睡早起的他来说,时常的熬夜甚至通宵都不得已成为了必须。   原本平日待人友善、睡眠时非常安静的徐祈清,在熬夜整理笔记或是赶工的时候,心情总会变得格外的不好。   就差在旁边立个警示牌:易怒,勿扰。   十一点准时睡的生物钟维持了十几年,过了时间困极却不能休息,徐祈清就会把耳机收起来,这也算他习惯的另一方面——尽量不在长时间心情不好的状态下听喜欢的声音。   作为双人宿舍中的另一位住客,穆衍主修的方向和徐祈清有系所的差别。他的语言并没有障碍,偶尔还会帮室友翻译两个课堂录音中听不懂的长句。有空的时候,穆衍则会自己跑出去有偿约拍,挣一点生活费。   因为一次小插曲,穆衍对室友的夜间状态有了一定的了解。   那次穆衍正在熬夜修片时,徐祈清也在开着灯处理视频。穆衍路过客厅去泡茶时,正好看到了直愣愣坐在沙发上的室友。   “……”穆衍端着茶杯试探着叫了一声:“阿清?”   徐祈清闻声抬眼,面无表情的神色格外严肃,他缓缓开口道:“你的沙袋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穆衍有健身的习惯,因为生活费自理,所以暂时没有额外去健身卡。他习惯清晨去跑步,还在客厅的一角挂了一个柱状沙包,徐祈清问的正是这个。   “用吧。”穆衍朝墙角示意了一下:“手套在椅子上。”   他看了看钟点,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随口问道:“还没忙完?”   徐祈清低应了一声。   穆衍去厨房泡好茶端出来,就见到自己一向温文尔雅和和气气的舍友,面容冷肃地冲着沙袋重击。   他的力度虽然比不上穆衍,动作却很标准,气势也格外……凶悍。   穆衍暗自弹了下舌尖,这么大火气?   徐祈清面无表情地打了将近小半个钟,穆衍在一旁看了一会,直到他的郁气散的差不多了,才道:“差不多了。再打一会,明天你的手就握不住了。”   徐祈清轻|喘着停了下来,颊侧渗出几分湿|润,他摘下手套放回原处,用手背随意抹了一下微微泛起红潮的侧脸,转身去洗了下脸。   等他出来的时候,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神色平静了许多。   他看出了穆衍的在意,走到沙发前把休眠的电脑点亮,转过屏幕给对方看。   迅速亮起的屏幕正中弹着一个提示框——   “渲染中止,文件已崩溃。”   “……”穆衍默默地摸了下鼻尖,出言安慰的同时,也对于室友的夜间模式有了重新的评估。   过渡期之后,徐祈清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他的语言天分不错,又有一位免费的翻译偶尔指点,课堂录音的重放次数逐渐在降低着。   适应了法语环境后,徐祈清在审美上的天分逐渐显露出来,加上专业学术氛围下的指点熏陶和长期以来的积累习作,第二年,他就在学院里展露了头角。   对于徐祈清来说,大学四年中影响最为深刻的转折点,正是在大二这一年开始作用的。   大二的一门专业课,因为任课教授临时请假,一位兼攻学术与实践、在业界非常有名气的教授为他们代了两个月的课。就设计这个专业而言,同新闻或广告一样,理论的东西一旦成文拓书,就已经落后于实际。对学生来说,个人风格鲜明的导师所带来的影响,会比书中的条目深刻的多。   幸|运的是,在课堂作业的过程中,徐祈清的风格引起了教授的兴趣。代课结束后,徐祈清仍然与这位萨奇教授保持了联络。也正是这位建立了个人工作室并与多个巨头企业合作过的教授,引荐徐祈清参加了一个颇有分量的青年设计赛。   徐祈清之前也或多或少地参加过一些设计或创意比赛,但都没有这次正式。而且,青年设计赛归属于业内分量最重的同名设计赛旗下,而青年赛的得奖者,毫无疑问可以能够更高级别赛事的宝贵经验。   二十天的初版定稿和一个月的商榷修改,徐祈清放弃了一切课外的闲暇,专心于这次重要的作品。等到他终于将最终确定的成稿发送出去,才结束了几十天以来的紧张状态。   成稿之后是一个小假期,恰好正赶上穆衍的生日。徐祈清白天整理好了琐碎的事务,空出夜晚的时间,去了那家之前和穆衍约好的店。   大二这一年,穆衍尚且没有接手家族的企业,徐祈清也只是知道自己这位舍友是被放出来散养的二代,两个人兴趣相投、志同道合,这就已经足够成为交|友的理由了。   作为一个在整个校内都颇为出名的风云人物,穆衍收到的祝福很可观。白天的时候,同学和其他友人的信息已经收过一轮,他在社交网站上也回应了一波。至于其中夹带私货想告白的,都被穆衍客气地回绝了。   因为是假期,校内同学的庆祝趴放在了中午,家宴在晚上,散席之后才是徐祈清要参加的这个,只有三四个人的小型聚会。 作者有话要说:  举花花求各种 乖巧   ☆、习惯过去式(三)   冬日的墨离天寒雨多,虽然不比国内的低温,但带着潮气的寒意直钻人筋骨,同样教人难以禁受。   徐祈清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垂下的帽檐上有一圈雪白的软|毛,绒绒的蓬松着,衬在清俊的面容旁更显柔软。黑色的长柄伞撑出一个干燥的空间,淅沥的雨滴打在光滑紧绷的伞布上,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天气虽然阴冷,但他自小在川蜀长大,习惯了湿冷的寒冬,最冷的时候也是向来没有供暖,倒是对墨离的冬天产生了几分熟悉的亲切感。   约好的地方在学校两条街外的一个咖啡店,徐祈清非常喜欢他们家的欧培拉,穆衍则偏爱栗子蛋糕,这家店算是两位甜食爱好者共同看好的一处,夜晚的聚会也就自然的约下了地点。   徐祈清撑着伞步行过来,离约好的十点钟还有十几分钟。夜色已经黑的很是彻底了,咖啡店坐落的地方又有些偏僻,路灯昏黄的巷子里,雨打的所有东西都泛起了湿意。他刚刚在手机上询问穆衍时,穆衍才刚从家宴出来不久,他说,晚上的这场小聚,应该是只有三个人。   礼物在前一天晚上已经提前给过了,徐祈清送了穆衍一条羊绒的围巾,围巾的尾部里正好有一个Y的字母,寿星今天出门的时候正好把围巾带出去了,所以,徐祈清也一眼看到了站在咖啡店门口围着那条围巾的穆衍。   细密的雨扰乱了些许的视线,穆衍侧对着徐祈清直身站立着,他身穿一款驼色大衣,单手插在口袋里,长长的围巾在脖颈间松松地绕了一圈,坠在前胸更显修长。与他面对而立的是一位身形无差的高大男子,黑色的大衣包裹在外,透着比夜雨更甚的寒气。   两个人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徐祈清隔得还有些远,就没有开口去和穆衍打招呼。他隔着雨帘悄悄地打量了那位陌生人一眼,心底生出一分奇异的波动。   穆衍说话间带着肢体的动作,离的再近些时,能看清他耸肩时显露出的些许无奈。他很少在人前露出这种掌控之外的情绪,徐祈清默默地猜测着,对面这位大概是舍友很亲密的人了吧。   大概是他的视线一直专注在两人身上,穆衍对面的男人侧脸向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徐祈清被直直对上的眼神惊了一下,一半是为了被人发现视线的不好意思,另一半则是因为男人本身。   这人的眼神,好冷啊。   大概是平日里严厉惯了吧,被他扫一眼,感觉就像——很小的时候和表弟一起坐轻轨,两个小男孩叽喳着笑闹,一旁那位被吵到的严肃大叔瞪过来时,也是这个感觉。   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眼神不礼貌吧,徐祈清摸了摸鼻子,冲着对方歉意地笑了笑。男人还没什么回应,一旁的穆衍看到了自己的好友,抬手用中文喊了一声:“阿清!”   身上视线的压力减轻了些,徐祈清也招了招手,快步走了过去。   收起雨伞的时候,一旁的男人已经拉开了咖啡店的门,穆衍招呼着把徐祈清拉了进去:“走,进去说。”   黑色大衣的男人沉默着扮演一位很好的家长角色,等两个男孩走进去后才在最后阖上了门。通宵营业的咖啡店里很暖和,三三两两的卡座内还有人在读书。三个人在一个三座的位置坐下,矮软的沙发很是舒适。穆衍抖了抖身上的寒气,伸手为两人介绍道:“这是我大哥,钟御。”   钟御和穆衍的长相有五分相似,气质却比穆衍成熟许多,徐祈清本来以为他会是穆衍年轻的小叔之类,没想竟是自己的同辈。   穆衍又对着钟御介绍道:“哥,这是我舍友,徐祈清。”   内心的猜测自然不能泄露,徐祈清冲钟御弯了弯唇角:“钟大哥。”   钟御面色冷肃,只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徐祈清知道穆衍的家业势大,既然小的继承人还在大学研读自己的喜好,那么大的那位应该就已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很久了。对于对方的冷淡,也自然不会理解为针对。只是笑一笑便过去了。   照例点好了招牌的勃朗峰栗子蛋糕和多糖浆的欧培拉,又为钟御加了一杯黑咖啡。这次小聚说是三个人,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徐祈清和穆衍在交谈。穆衍忙了一整天的应酬也有些倦意,他解下胸前的围巾,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慵懒:“阿清,你的比赛忙完了?”   徐祈清点了点头,道:“交上了。”   他转而眨眨眼睛道:“你忙了一天?还需要我再祝福一次吗?”   穆衍笑着摆手:“算了,等明年吧,今天的份已经足够了。”   两人笑谈几句,甜点正好端了上来。穆衍接过蛋糕后,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阿清,你之前不是问我设计赛能不能用付费下载的语音吗,最后怎么样了?”   徐祈清拿起银制的长柄勺:“嗯,我看了几遍官方的条例,也没查到相关的具体规定,最后还是直接用了。”   “这个你可以问一下我大哥。”穆衍侧脸对一旁沉默的冷峻男人道,“哥,你是不是参与过PSSG的评审?”   见钟御点头后,徐祈清眨了眨眼睛,内心有些诧异,他立刻接下话题道:“钟大哥,PSSG金奖的青年赛允许直接在视频中使用付费素材吗?”   “不涉及创意,青年赛可以。”   徐祈清突然就愣了。   他已经没办法专心于对方回答的内容了,钟御开口的那一瞬间徐祈清就已经辨别出,他在视频中使用的付费素材——   就是这个人念出来的啊?!   徐祈清一手还端着洒满了杏仁的甜点托盘,他把盘子举高了些,让低下的脸看起来不算太僵硬,另一手的银勺插进了满满的咖啡糖浆中,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声谢。   事实上……他的脸已经“噌”的一下,红透了。   老天,说好的微胖中年大叔呢?再不济也应该是个外表严谨但实际上并不难相处的博学教授,为什么A先生会是一个这么少言寡语的年轻人?!   徐祈清想起路晓涵和自己形容的,第一次在机场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时,离得很远就捂住嘴巴想扑上去又不敢靠近的心情。他当时还觉得学|妹的少女情怀很有趣,哪想到这种心情也会轮到自己?   而且还是这么突然的近距离!   一直以来听着声音偶尔才会猜测其身份的A先生,外表看起来至多也就比自己大五岁,而且还是同一个种族,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真人,   徐祈清捏紧勺柄,强作镇定地挖了一大块杏仁蛋糕塞进自己嘴里。   太甜了,胃里和心中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是新的内容啦。   ☆、到家   钟御话很少,三个人在咖啡店坐了一个多小时,他开口加起来总共也没有超过十句。但钟御并没有分心处理其他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侧,穆衍出言询问或是和他有眼神交流时,钟御的答复也很及时。他这次是把穆衍从结束的家宴中送了出来,待会还要负责把弟弟送回宿舍,才顺带着凑成了这次三个人的小坐。   穆衍显然已经习惯了大哥的寡言,徐祈清看在眼里,倒是觉得兄弟俩的关系很好。他一开始还有些紧张,连带着话也少了一点,努力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建设之后,徐祈清压下了数次想要拿手机录音的念头,和穆衍的交流也逐渐变得与平时没什么分别。   认真讲来,钟御日常说话的声音比录制的音频素材更加符合徐祈清的审美标准。毕竟,播音腔还是会少去一些自然的魅力,尽管钟御说话时显露出的情绪并不明显,但他日常说话时的气息还是会比录音时放松许多。尤其是在近距离可闻的轻声低应时,偏后的发声位置渡了厚厚一层的后鼻音,对于徐祈清的感受,不亚于高清巨幅的爱豆面部海报对于粉丝的冲击。   两位同宿的舍友正好闲谈起今天的生日礼物,穆衍对于自己收到的各类正常或是范围外的礼物已经很是淡定。有人送了一幅标准尺寸的肖像油画给他,模特正是毫不知情的寿星自己。徐祈清想了想,虽然他没有开口说明,但他的确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作画人的心情了。   美色……误人啊。虽然其中的爱慕情绪并不类似,但相貌与声音同理,美的魅力是想通的。   茶点消灭完毕以后,已经是将近十一点钟,负责把两个大学生送回寝室的钟御去开车,徐祈清同穆衍一起站在门口,目送了一小段男人深黑冷峻的背影。雨已经小了很多,地面上湿漉漉的,漾开大块的暖色光晕。   徐祈清一手拿着叠好的长柄伞,一手拎着打包起来为明天加餐的甜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转过头时,他注意到身旁的舍友将视线停留在一侧的小巷中,也顺着向那侧看了一眼:“车停在巷子里?”   穆衍收回视线,优美的唇廓抿出一个向上的弧度:“在后面的停车场。”   徐祈清抬了下眉毛,没等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深灰色的轿车已经悄无声息地驶来停在两人面前。   弯腰坐进后座之前,透过敞开的副驾驶车窗,徐祈清与驾驶座上的男人有了一个短暂的对视。平淡,安静,无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眼神交汇,却将一直颇有波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异常美妙的缘分,巧合至极的交集。但也仅此为止了。他们终究是陌生人,就像整个夜晚,钟御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弟弟身上,大概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之后徐祈清有两天没去点开那两个音频,第三天坐到图书馆常去的那片区域,又顺手把耳机挂上了。   熟悉的低沉音色响起时,他已经习惯性地点开了AI,等到打开原有文件进行操作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但徐祈清没有再刻意去关掉它。   声音是一种极具承载力的载体。事实上,听音乐并不能提高徐祈清做事的效率,尤其当耳畔的声音带有内容和情绪时,更是会在很大程度上干扰他的思绪。   徐祈清很少在需要脑力活动时听语音或歌曲,大多数时候都在听雨声或是自然声,带耳机的习惯不过是为了阻隔外界的干扰。但A先生的声音却完全迥然于这两类范畴,对于徐祈清来说,听他的声音,就好比把喜欢的照片夹在书里,不只有愉悦感,还能自然地让人有动力读下去。   能碰到A先生本人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不过比起真人相处,徐祈清更喜欢听那些音频。留学的环境与原本学习的差异性并非朝夕可以抹平,适应和融入已经消耗了他很多力气。尽管并不抗拒与人相处,徐祈清也可以在交际方面做得很好,但不得不正视的事实是,他并不是擅长从交际中获取能量的人,天生如此,怎么努力也收效甚微。   与那些从群体中汲取能量支持自己独处的人相比,徐祈清的能量只能来自他自己。不管是设计的技术或是喜欢的音频,他更加信任和依赖的,是那些已经掌握在手中的物事。所以在那之后,徐祈清也没有向穆衍询问过钟御。   但能预料到的不叫未来。就像苏丽珍和阿飞共处那一分钟时,没有想过日后难以割舍的无数分钟一样,最初只是羽毛轻|撩的微麻,之后的甜溺和撕裂已经无法预测。习惯是一种非常有力的强硬。徐祈清到后来才明白这一点。夹裹着愉悦感温柔陷入时,并没有什么好心的预示提前告诫他,当不得不被戒断剥离时,这强硬的力度会让人有多痛苦。   习惯。   无声的两个字却从前座那人身上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徐祈清的手臂不自觉地轻动了一下,似是无意,又像抵御。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从问题里挣脱出来,开始思考一些之后的计划和打算。   屏幕的亮光已经熄灭,清清冷冷的光线从前座和车窗外漫进来,从酒店到目的地的路程比来时短暂了许多,但一路的沉默更加浓重。夜色愈深,徐祈清点开了身侧的车窗,浅淡的光洒在侧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轻薄冷漠的盔甲。   钟御垂眸看向手边,被前排座椅挡住的视野内容在高清屏幕上一览无余。在他开口提醒之后,徐祈清就一直安静地坐着,表情和言语一样寡淡。   钟御低咳了几下,声音压抑而低沉。屏幕上的人始终没有转头向前看,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钟御却忍不住,生出了一分笑意。   ……可爱。   抵达住处的时候已经将近凌晨,早已认证过的添越在各道门禁中畅行无阻。行李被放在草坪前陪着徐祈清,等着钟御去把车停好。   身材高挑面容冷肃的男人走过来时,有一个极短暂的瞬间好似从未有过隔离的三年。两个人一路默默地走进别墅,徐祈清被安置在了侧卧。浅色调的屋内摆设崭新且没有人气,看得出来久无人住,倒是让他心中莫名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熟悉的套路   ☆、半夜   漫长的行程累叠出足够数额的疲倦,时差和钟御分别加重了徐祈清生理与心理的负荷。但当他躺在陌生的床铺上时,却发现早已疲惫不堪的自己并不能如愿入眠。   泄气地捏了捏眉心,徐祈清睁开眼睛,在安静的深夜里望向了头顶的黑暗。   到家时已是深夜,除了一声单薄的“晚安”,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流。徐祈清成功说服自己将这里当做了一个高端档位的民宿,侧卧内拥有配套的盥洗室,他也没有再离开过卧室。   房间内钟表的LED屏幕闪烁了一瞬整点报时的浅淡柔光,距离徐祈清躺下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两个小时。七个时区的距离带来了直接粗暴的难以入眠,对于作息规律的徐祈清来说,时差的适应更为困难。   他望着天花板放空了十几分钟,确定自己正变得越发清醒以后,掀开薄被下了床。   初秋将至,夜晚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徐祈清脚下碰触到的地板却散发着微微的暖意,他踩好拖鞋,从行李箱内拿出了笔记本。亮起屏幕正打算处理一下邮件时,站在门后行李箱旁的他却隐隐听到了门外的声响。   徐祈清皱了一下眉。   这间房子虽然也随了钟御充满着简洁冷淡的风格,但生活气息和痕迹并未被掩盖。既然是钟御一人独居的住处,外部四周的环境也很幽静,那么除了书房之类的房间,其他地方的隔音并没有太大意义,所以那些动静才会穿过隔挡传过来。   徐祈清放下电脑,向门口走近了一步。   他对声音的敏锐度本来就异于常人,外面的动静因为距离的变化而逐渐清晰。侧耳细听后,他很快就辨认出了那刻意被压抑过的声音。   是钟御的低咳声。   徐祈清抿了抿干涩的唇,收敛了情绪转身重新拎起电脑。   没有开灯的屋内,屏幕成为了唯一的光源。要处理的邮件并不算太多,但他毕竟还处在交接期,仍有一些琐碎的事务不得不仔细。徐祈清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屋外的动静隐隐绰绰地传进耳中。钟御应该是在找药,没过多久就回去了卧室,声音也逐渐了小下去。   等徐祈清合好笔记本,已经过了凌晨三|点。因为缺乏充足的休息,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他起身将笔记本收回行李箱,临近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察觉,那隐约的咳声竟然还在继续。   徐祈清的手抖了一下。   不对劲。   一开始是刻意忽略,到了后来则是因为精力集中在了邮件上。以至于他居然没有发现,断续的声音始终没有消失。   徐祈清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在屋里转了一圈给自己倒了杯水。等他慢慢把水喝完之后,终于放下杯子,拉开了房门。   主卧和侧卧的距离很近,没走几步就可以到达。卧室外的墙壁上亮起了柔和的感应灯光,徐祈清慢慢地走过去,站在了主卧门前。   那人再一次咳出声的时候,他更清楚地听见了声音。   僵硬的指尖泛着凉意,徐祈清等那漫长且令人心惊的声响停止后,伸手叩响了房门。   没有人应。   徐祈清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屋内又响起忍耐不住的咳嗽声。徐祈清松了一口气,心里又突然一紧,钟御一向浅眠,怎么会连声音都听不到?   他已经无暇再去考虑其它可能,冰凉的手指握住门把轻旋,试探着推开了主卧的房门。   内里一片黑暗。徐祈清借着卧室外浅薄的光线辨认出了床的位置,薄被微微|隆|起一个弧度,徐祈清捏了捏手心,干涩地开口轻声唤道:   “钟大哥?”   ……   徐祈清无法,只好走进主卧绕到床边,走近些去看床上那人的状况。   钟御双眸紧闭,没有一点将要醒来的迹象,轮廓深刻的侧脸在黑暗中勾勒出徐祈清刻骨的熟悉。   徐祈清犹豫着伸出一只手,隔着薄被轻轻地推了推钟御。   “钟大哥……钟大哥?”   仍旧是沉默到异常的无人回应,徐祈清皱眉抬起手指,将掌心覆在了钟御的前额。   ——可能是他的手太冰了,钟御额前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灼伤。   徐祈清狠狠地掐住手掌,抑制下心中骤现的无措与慌乱。他转身去侧卧拿出自己的手机,匆忙拨通了急救的电话。穆衍不在A市,钟御情况不明容不得耽搁,他必须立刻把钟御送到医院去。   因为还没有来得及更换国内的电话卡,在拨打的途中还需要额外的转接。尽管对方的速度已经足够专业,徐祈清仍旧体会了被漫长煎煮的难熬。   好在他之前记下了小区的名字,成功沟通了救护车之后,徐祈清匆匆套上了衣服。他在床侧的灯架上发现了钟御刚才服食过的药物,一块收起装在了自己随身的包里。   得知了户主名字的救护车在小区安保的指引下停在别墅楼下,钟御很快被抬上担架,送进了救护车内。徐祈清将别墅的门锁托付给保安,跟着一起坐上了救护车。   因为钟御还在不时地咳,医生并没有给他戴上吸氧器,吊瓶被挂起来,医护人员有序地忙碌着,帮不上忙的徐祈清倚在车壁上,捏着手指看男人苍白英俊的脸。   回程的路上,钟御一直没有表现什么异常,徐祈清也刻意避免着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以致于当医生询问病人的近况时,徐祈清一问三|不知。   而且,钟御把衣服披给他,他竟然因为不想主动开口,就那么抱了一路。   凌晨的医院依旧彻亮,病人被推去化验,随车护士和一名身着白色工作服的医生交代状况:“半夜睡着晕过去的,肺炎的症状基本齐了,可能还有过敏性咳嗽,刚才挂了瓶葡萄糖,一路都在咳。”   医生列了一纸的药物交给徐祈清,让他去窗口开单子。见他的脸色比病人好不了哪去,还主动给他指了要去的方向。   徐祈清没有进过医院的急救,等到缴完费用去往病房,再见到躺在床上输着液的男人时,才少了几分恍惚感。   刚刚他把钟御睡前服用的药拿给医生时,对方皱眉研究了一会,才从配方成分中看出了些许迹象。药物里有安眠成分,病应该不是突发的,钟御一直压抑着咳嗽,直到服用药物睡过去后才抑制不住,让徐祈清听了许久的动静。   展露于外的症状是一种防卫和警示,可他却刻意忽略了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就想写套路,人俗…… 另外, 谢谢我茅的地雷,oxox 谢谢小竹子的两颗地雷,感谢你! 谢谢钟乖乖的7瓶营养液,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还有小天使的……好多颗地雷?我好像找不到提示…… 感谢格式对吗?总之非常谢谢支持,亲亲留言们~   ☆、生病   钟御醒过来的时候,不过才清晨六点。   输液的药瓶空了,徐祈清刚按过铃叫来护士。钟御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他白|皙削瘦的下颌。   昨夜光线暗淡,徐祈清又一直表达着明显的抗拒,导致钟御现在才有机会这么近的直接看看自己曾经的恋人。   他瘦了。   新的点滴瓶换好,徐祈清终于完成了盯着输液管数液滴的任务,他谢过护士,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开了两小一大三瓶点滴,为了及时更换,徐祈清一直不敢闭眼。换到第三次的点滴瓶是最大的一个,总算才可以安顿一会。   他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小热水袋从钟御扎针的左手下抽|出来,倒掉里面已经凉掉的温水,灌满了热水再重新垫了回去。   输液的时候容易手冷,热水袋是刚扎针时在楼下通宵营业的小店买的。这些小事还是徐祈清从钟御那里学来的,过了这么久,又全还给了他。   裸|露的手背也被一条温热的毛巾轻轻裹住,徐祈清不放心的伸手过去,避开针头摸了摸病人修长的手指,确定左手没有被冷到后,才又小心地把毛巾严实地裹好。   做完这些,他才舒了口气,坐在了床边的板凳上。   天阴蒙蒙的,并没有因为日出而亮起来。病房里正是晦暗清晨最困倦的时刻,徐祈清把手肘撑在床边托住下巴,慢慢地打了一个哈欠。   柔软的床被散发着强烈的诱|惑力,时差颠倒带来的混乱作息让徐祈清的前额和后脑有些闷痛,他把手臂垫在床边,将脸埋了进去。   他趴在钟御身边,像一只回到庇护之下的雏燕,敛起翅羽窝进了刻在骨血的安心里。   钟御等身边没了声响,才又睁开眼睛。   消化自己所处的境地只需要几秒钟,但想好如何不惊动徐祈清需要数十倍的时间。这种方式原本是他最厌恶的优柔逃避,此刻思绪和抉择中却只剩下了这一个人。   喉咙的痒意此刻微不足道,钟御看着他,沉默地看了许久。   穆衍是五点半接到的电话,七点多赶到医院,刚匆忙推门进去就被他哥削了一眼。   徐祈清其实没睡太好,隔一会就猛地醒过来一次,下意识抬头去看点滴的进度,看完再迷迷糊糊地趴回去。   病房是四人间,医院不允许陪护占用其他床位,所以徐祈清也换不了更舒服一点的姿势。穆衍推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揉揉眼睛,又抬头看了一眼吊瓶。   穆衍见钟御的状态尚可,放心的同时一脸无辜地朝他大哥摊了摊手,等徐祈清转过身来的时候才敛起表情开口道:“阿清,怎么样?”   徐祈清没注意到兄弟两人的动作,他伸手把床头的病例拿给穆衍:“肺炎,还有过敏性咳嗽,医生建议住院治疗。”   脑子懵懵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听见男人的咳嗽声了。刚一抬头,正好撞上钟御的视线。   “啊,你……”病例被穆衍接了过去,徐祈清下意识背过身避开钟御的视线,匆忙地向穆衍示意了一下:“阿衍,钟大哥醒了。”   穆衍心想,我早就看见了,他也就瞒着你,还因为我吵醒你瞪我。面上表情却十分到位:“哥,感觉好点了吗?”   徐祈清顿了一下,忍不住插话道:“那个,你们先聊,我去买早餐。”   穆衍送他离开关好房门,转身拉过板凳坐在了床边,扬了扬眉毛,慢吞吞地开口道:“进展不错?”   钟御瞥他一眼,低咳了两声:“九点半有企划会。”   穆衍用食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我替你去?”   钟御摇了摇头:“让苏枫九点到公司。”   苏枫是钟家的家庭医生,受雇接替了苏父的职位,基本算是和两兄弟一起长大。穆衍闻言皱了下眉:“你撑得住?”   钟御感冒的状况其实已经持续很久了,肺炎也是实打实熬出来的。钟母一直催他好好休息,因为不是流感,没什么传染几率,他一直没有履行。前天是原本计划的接徐祈清的日子,昨天又临时有事,晚上赶回来奔波接人,这么一拖,居然拖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   见钟御不打算改变主意,穆衍只好道:“刚才我已经给苏枫打过电话了,估计他一会就到这里。你先让他看一下,身体允许的话再去。”   苏枫到的很快,比去买早餐的徐祈清来的还早。他一进病房就皱起眉,环顾了一圈,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无奈:“钟少,你这又是哪出?”   “开药劝你休息你不听,拖成肺炎来睡四人病房。这医院连三甲都不是,你在这输这么多激素,是要和谁过不去?”   苏枫倒不是对同行有什么偏见,只是对雇主的行为和不爱护身体表示异常费解。钟御工作狂的属性他早就见识过了,但也没理由非得这么折腾自己吧?   苏枫站的地方离病房门口不远,话说到一半的时候,正好有人推门进来,他没怎么在意,说完之后才侧过身去。   门口那人手里拿着一个饭盒,苏枫以为是兄弟俩派去买早餐的人,直接将饭盒接了过来:“消炎药伤胃,你现在顶多能吃点流食,竟然还打算吃医院的……”   “苏枫!”   在被穆衍沉声打断之前,苏枫已经打开了手中的饭盒,令他一怔的是,里面装的并不是医院常见的早餐包,而是一家老字号粥店的热粥。   苏枫后知后觉的发现,病房内的整个气氛沉了下来,他那寡言少语的雇主难得开口,话却并不是对他说的。   “小清。”   钟御朝门口站着的青年轻声唤了一句,声音里还带着病意的低哑。   他太了解徐祈清了,以致于声音如此明显得发紧,语气里甚至带上了罕见的软意:“帮我把粥拿过来好吗?”   徐祈清怔愣着,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面前这人刚刚所有的数落一字不差,全数由耳廓灌入脑海。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唇,抿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像是要缓和这奇怪的气氛一样,轻声地解释了一句:“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现在可以喝粥的。”   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离病房门口更近了一些:“抱歉,我打急救的时候没问清楚医院的规格……”   “小清!”钟御按住床侧想要起身,穆衍都没来及拉住的急迫,却被徐祈清轻轻的一句话钉了回去。   “钟大哥,”徐祈清的咬字很轻,语气又出奇的快:“你别乱动,小心跑针。”   他终于微笑成平日的温柔模样:“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   企划会开完之后,穆衍在办公室里找到了钟御。   他把苏枫拿的药递给钟御,见人面色冷肃,寒气未消,只好开口道:“苏枫唠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没什么恶意。这件事凑巧了,我会和阿清解释清楚。”   钟御接过药,没有开口。   感个冒这么折腾,当初那人生病的时候,可比自己安静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嗨! 有些地方不满意还会再改,如果觉得下一章和上一章接不上,那就是上一章修改过了…… 熬完作业努力勤奋!   ☆、生病过去式(一)   钟御第一次单独照顾病人的时候,徐祈清的身份还只是「弟弟的舍友」。   钟氏早年起家时在欧洲就有根基,留洋学成和之后的政治避难都没少动作。只是最近三十年市场有变,重心逐渐转移回国。留在欧洲占据的份额渐趋保守,分的蛋糕虽然够吃,却未见明显增长。   这种表面比内里光鲜、开拓又有困难的局面,对下一任接班人钟御来说,委实是一个难度不低的挑战。但高风险伴随高利润。一旦他以此为开端成功上手,能收获的回报也是同样的丰厚。   接手欧洲市场是钟御在钟氏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令旁观者惊讶的是,他走的是并非是一向示于人前的稳重路线。   年仅二十三岁的钟御,在一贯的老成持重之外,终于显露出了独属于这个年龄的年轻气盛和野心勃勃。世代环境熏陶下的毒辣眼光和年轻大把的犯错机会成了他最好的资本,而他也成功利用了这些条件,恰如其分的程度足以令人惊叹。   手伸得不够长就不能抱怨抓到的蛋糕少,钟御对此心知肚明,只要手不被剁掉,他对风险和挑战毫无畏惮。   所以,他才会和涉足两道黑白通吃的贝利尔·维斯特合作。   贝利尔是个典型的高加索人,高大英俊,深情款款。作为整整四条渠道的掌控者,三十几岁的贝利尔在这个位置的少数人中也尚属年轻,因此,他对这位冷峻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来自年龄上的轻视。同样的野心和利益互惠之下,两人的合作进展始终不错。   借着地主的优势和庞大数倍的资产,贝利尔几次想将钟御纳入麾下,直到后来得知了钟御的身份,才停止了抛出榄枝。   合作进一步深入的时候,贝利尔和钟御在一家酒吧约谈。这种店钟御以前也去过,普通人入内不过是略显嘈杂的音乐和花样繁复的酒饮,只有被正确的人引荐才能去到真正核心的地方。   商谈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贝利尔对钟御的身份仍然有一些不能释怀,但到底也没有太过为难他。谈完之后,其他随行者先行离开,钟御则和贝利尔去了酒吧的普通区。   他们坐的位置视野很好,低处的人群一览无余,高台上的表演也能看的非常清楚。隔开后不被打扰的卡座里坐着的并非只有两个人,贝利尔身边从不缺心甘情愿的床伴,两个性|感妖|娆的女子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衬得一人独坐的钟御颇显冷淡。   刚开始和贝利尔合作时,钟御也没有拒绝过这种好意,但时间长了,暧昧的调情每次都会变成莫名其妙的正襟危坐,贝利尔自己看着也别扭,干脆就不再暴殄天物。   这次他之所以让钟御留下,是为了指一个人给钟御认。   人还没出现。钟御用指尖轻转手掌下的玻璃杯,剔透的杯壁映射|出润泽的水光。他在耐心地等,却意外的在楼下的人群里瞥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是他弟弟的舍友。   钟御多看了一眼,随即收回了视线。   他第一次见徐祈清是在夜晚的咖啡店门口,有人借生日礼物的空档向穆衍送去了意味不明的骚扰信,钟御尚未确定那封信是否和自己近日动作有关,就察觉到了一个明显的窥探视线。   他看向那人的时候是明显带着警告意味的,但后来再想起这件事,却像是一个单方面的误会。   大概是因为第一眼的冷厉,那个男孩好像有点怕他。钟御每次开口的时候,他都不太敢抬头直视。不过他和小衍相处不错,钟御也就没再多做留意。   后来再见友人时,钟御也曾在那些入围的作品里看到徐祈清的名字,他的作品虽然尚显青涩,但难能可贵的是有自己的独特个性,还有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必不可少的灵气。友人断言他日后必有作为,钟御未置可否,不过,在比赛的保密期过了以后,他把那个视频作品拷了一份。   再看的时候,钟御想起了那个男孩当时询问的问题,却是有些意外地在里面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对方应该是和同学一起来的,身边有几个明显时同龄人的面孔。这家店的年轻顾客不少,价格档次也分的很开,他们并不显突兀。钟御看过一眼,视线就没再多做停留。   玻璃酒杯刚被添上一回,贝利尔的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   身边的两个女子长于察言观色,自然不会在此时多嘴,钟御顺着贝利尔的视线看过去,却发现对方看的并不是楼下人群,而是不远处灯光集中的舞台。   这里的表演与同类的店大同小异,舞台上原本有几个身材火|辣的女郎在跳挑逗意味十足的热舞,此刻却全数退场,让给了一个男人。   其实也称不上男人,舞台上的人看起来至多二十岁,金发绿眼,穿着一身极衬身材的深色舞服。他也是在跳舞,流畅的身体线条,娴熟的技法舞步,一拍接连一拍的表演展示着极致的热烈。背景音乐里充满了粘腻的喘息,他的动作却极富果敢与张力,干脆利落地撕裂了独属的那片空间。   晦暗暧昧的环境和清冷高傲的舞者形成鲜明却并不突兀的反差,两种对比的相互侵染更能激起观者心底深藏的欲|望。舞曲渐长,愈发紧张的节奏被跳舞的人牢牢掌控着,牵扯住每一个视线,足够的铺垫之后,终于进入正题的热舞开始显露隐藏的情|欲本质。   早已吸引了足够热切的舞者,不经意的一举一动都能勾出欲|望,而当他要刻意引诱时,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这种性|感而危险的诱|惑。   酒吧的舞台表演并不向所有消费档次开放,只有获得准许入内或是坐在高层会员区的人才能看到。在能够看到舞台的这群人之中,这场独舞的吸引力远比之前的表演热切数倍,不论男女,都被这场极致的性|感俘获。   钟御抬眼看向贝利尔,却在他脸上捕捉到了一丝阴鹜。   等到表演接近尾声,无数人冲着台上叫喊示好,贝利尔却先挥退了身旁的人,在只剩两人的卡座里,用食指点了点舞台的方向。   “艾比·亚当斯,亚当斯家的小少爷。”   听到这个姓氏,钟御立刻反应了过来。本区另一位大佬名叫奥尔德林·亚当斯,和维斯特家族虽然没到剑拔弩张的地步,但关系也算不上多好。   果然,贝利尔的下一句就是:“他老|子刚断了我两个点的生意。”   “艾比·亚当斯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现在奥尔德林还没把大权下放,但他基本被踢出在外。亚当斯们都把他当成一个小公主,化了妆跑到这里跳舞的事被捅到家里也没人拿他怎么样。”   贝利尔棕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但是上次的生意,就是这位小公主毁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和鞋一下,看看这里能不能发   ☆、生病过去式(二)   扮猪吃老虎这事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不过现在显然并不是欣赏这位小少爷的时候,贝利尔的阴郁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他对亚当斯的家事没兴趣,但对方既然敢拿自己开刀,就要有被收拾的觉|悟。   “现在和奥尔德林撕|破脸不实际,我和亚当斯也还有暂时的合作。但这个人你记好了,以后如果打交道,小心被他盯住咬一口。”   贝利尔和钟御说完,抬手唤来了隐在暗处的下手。   “给下面那个跳舞的人送杯酒,如果他不要,就把东西加在他自己点的杯子里。”   “是。”   钟御等贝利尔的戾气褪去一些,才避过最尖锐的矛盾开口道:“你打算现在收拾他?”   贝利尔看向舞台:“收拾他用不着我亲自动手。小公主既然这么喜欢勾引人,那就让他自己试试勾引成功的后果。”   听这话里的意思,刚才派人去下的应该是类似催|情剂的东西。钟御用指腹蹭了蹭杯壁,没什么情绪地问道:“他真的会喝?”   “喝不喝都没关系,机会多的是。”   贝利尔露|出一个冷笑,原本俊朗的面孔染上了三分阴郁:“况且,想上他的人可不是只会呆在酒吧里。”   见对方打定主意要为自己断送的生意出气,钟御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他和艾比·亚当斯年龄相仿,处境类似,各有所图。两人都是深沉的性子,加上各自可以利|用的家族势力,如果真的联手,最后的苹果还说不准会落在谁手里。   这种情况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   所以这次,贝利尔的举动几乎已经是摆明的告诫——不要和亚当斯家族合作。不管心里如何打算,钟御表面的反应不能有失。   一个手下匆匆赶过来,俯身在贝利尔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   “继续。”贝利尔没什么表情地|下了指令。   随后,他又抬手招来另外一个人:“让娜莉和露莎去一趟。”   娜莉和露莎是刚刚陪他喝酒的那两个女人。被吩咐的人低声询问道:“去亚当斯那里?”   “不,去找喝酒的那个人。”   手下听令而去,贝利尔冷哼一声,对钟御道:“酒保是他的人,加料的东西被调包了。”   钟御闻言一顿:“调包去哪?”   艾比没入圈套尚在意料之中,但这酒如果被拿去故意招惹不该惹的人,反而会给贝利尔带来麻烦。   贝利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没过太久露莎就走了回来,她披上了一件长外套,矜持和性|感平分秋色,不会在向人套话时显得难以接近。露莎对贝利尔说的是意大利语,钟御只能勉强能听懂几个词。不过看贝利尔的表情,误喝下酒的应该不是什么难缠的人物。   但露莎的话中有一个词让钟御非常在意,她描述的——一个亚裔留|学|生。   钟御抬头向刚刚徐祈清在的方向看去,酒吧内乐灯闪烁,光色偏暗,他没能找到徐祈清的身影。   更不妙的是,就在那片区域附近,钟御看到了娜莉灿金色的长发。   露莎在等贝利尔的指示,他们的对话很简洁,以至于钟御基本可以听明白。   露莎问:“那这个人?”   贝利尔道:“把人留下来打一针,手脚干净点。”   他说的打|针指的是四号仔,浓度高于百分之八十的海〇〇。初期吸食海〇〇的人一般会灼烧吸取烟雾,注射是不过瘾的老鬼才会使用的手段。而给一个从未接|触过〇品的人直接注射四号仔,已经算是清理灭|口的手段,尤其是这种在酒吧的留|学|生,死因明确,地点符合,又没有亲近的人能够在短期内迅速施压追查,清理起来再方便不过。   贝利尔不知道钟御懂意大利语,因此说的很直白,并没有避过他。   不管这个倒霉蛋是谁,总不能让徐祈清出事。钟御脑中迅速思考着对策,面上却不动声色。等露莎离开后,他才状似无意道:“解决了?”   贝利尔果真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一步,”钟御的语气十分自然:“一层有人等。”   贝利尔的目的已经达到,就算要接着收拾艾比·亚当斯,也不用钟御再做观众。他现在提出离开并不显突兀。   贝利尔果真没有阻拦,只是微笑道:“哦,有约?”   “一个小孩儿。”钟御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看向下方的眼神却并不冷硬:“和同学逛夜店,吵着要我接他。”   他收回视线,看向贝利尔:“正好是这家店,我绕一圈再从门口进来。”   这是在说他没有把今|晚约在这的事说出去。贝利尔自然听懂了钟御的话,他摆摆手,似笑非笑道:“无妨。既然有约,就赶快去吧。”   钟御点了点头,起身走出了卡座。他的动作并不急促,虽然没有重新从正门进来,但也绕了一小圈,避开了直接从二楼下去的路线。   四处随意走动一下,演完了寻人的过程,钟御终于在之前看到徐祈清的那片区域,发现了那群年轻的学|生。   当看清那处角落沙发里蜷缩着的面色潮|红的人时,饶是冷静如钟御,也忍不住低咒了一声。   该死的墨菲定律。   ——   迟疑的时间并不多,准备好针剂的露莎很快就会回来。钟御径直走了过去,停在了沙发前。   徐祈清待的地方并不是很显眼,他的同学们也喝的不少,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正停留在娜莉那边。钟御弯腰伸手贴在徐祈清发烫的脸颊上:“祈清?”   对方还有一些意识,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他,钟御皱了皱眉:“还好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他说的是法语,声音虽然不大,但周边的人仔细辨别时仍然可以听清内容。   徐祈清张了张嘴,但钟御并不打算听他说话。将两人的距离贴得更近了些,钟御低声用中文道:“不想死就闭嘴,听我的。”   冷冰冰地威胁完之后,他起身转向后方。周围的学|生正好奇地看着他,坐在对面的娜莉显然已经认出了他,脸上的笑容虽然娇俏,眼底却充满了戒备。   钟御用法语向离得最近的一位男生问道:“他喝醉了吗?”   高鼻梁的棕发男生耸了耸肩:“是的,徐的酒量不太好。”他接着道:“请问您是?”   钟御伸手揉了揉徐祈清的发顶,毫不掩饰地显露着两人的亲|密:“我是他的男朋友,来接他回去。”   周围人群|发出一声惊叹而善意的“wow”,钟御抬手叫来身着制|服的侍应生,结付了这十几人的账单。随后,他才朝众人示意道:“我先带他回去,玩得开心。”   在这过程里,徐祈清一直很安静,虽然不知道是药效还是听话,但好歹他不再招惹额外的麻烦。钟御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时,正好被起身的娜莉挡住了去路。   “钟先生!”娜莉惊叹,表情中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居然是您……真没想到!我们老板也在这里,您要和他打个招呼吗?”   她随后向身边几位所聊甚欢的人解释道:“他是我老板的合作人,这真是太巧了!”   钟御毫无拒绝之意:“先生在哪?”   娜莉指向一侧走近的性|感女子:“哦,露莎回来了,让她带您过去吧。”   露莎也同钟御打过招呼,转身走在前面为他带路。重回二楼的路上没有僻静之处,因此露莎一直没有和钟御多说什么,但每次钟御被人群阻挡而脚步稍慢时,她总会及时转头,牢牢盯住他。   走回卡座后,贝利尔仍是一个人坐在其中,他挑眉看向钟御怀里的人,表情意味深长。   “他是谁?”   钟御低头亲了一下徐祈清的嘴唇,他的右手正扶在徐祈清颈侧,被严实挡住的拇指指尖掐了一下对方颈后的软|肉,导致徐祈清不由向前躲了一下,看在对面人眼里,倒像是极自然地|下意识回吻。   “My boy.”钟御唇边露|出一分难得的笑意:“酒量不好,见笑。”   腻歪的戏码演完,他才看向一侧站立的露莎,对贝利尔道:“不过,这两位女士的意思是?”   贝利尔做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哦,你要接的人是他?”   “是的。”钟御颔首。   贝利尔摊了摊手掌表示无奈:“你还记得小公主那杯酒吗?”   他指了指安静伏|在钟御怀里的人:“被他喝掉了。”   钟御顿了一下,随后立刻追问道:“那要怎么解?会有副作用吗?”   “不会,”贝利尔道:“不是有你吗?”   钟御闻言,罕见地迟疑了一下。   “他还小……”   在贝利尔的注视下,钟御无奈地改口:“他说还没准备好,不想被我抱。”   看了看怀里的人,钟御轻叹一声。他收起脸上的表情,沉声道:“艾比·亚当斯,这笔帐我记下了。”   贝利尔确认了钟御的态度,立时安慰道:“这不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吗?”   他笑了一下:“再说,算账也该记在我头上。”   钟御摇了摇头,没做多说什么,态度却非常明确,足够达到让贝利尔满意的程度。   贝利尔道:“既然这样,回去也不方便。这里有我留的房间,你可以把他带过去。”   钟御谢过一回,在露莎的带路下上到了酒吧的顶层住宿区。   房卡收下,房门锁好,确认了屋内没有监|视摄像之后,钟御几步迈进卧室,把怀里的人扔到了床|上。   沾了一身酒气。钟御面无表情地脱|下外套,头也没回地走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超嗨…… 接下来的和鞋部分还是不放jj啦,到时候会在微博通知~ 哎这个屏蔽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生病过去式(三)   钟御穿着浴袍走出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湿|透了。   正值冬日,湿冷多雨。徐祈清穿的很厚,进酒吧后脱掉的外套在刚刚被抱过来时裹在了身上,此时已经被堆在床边,垂落了一半。   自动开启了暖风的室内格外温暖,徐祈清的身上还穿着衬衫和毛衣,勉强集中精力解|开的领口内露|出了湿|漉|漉的脖颈。他的脸颊也湿|透了,黑发汗津津的,黏在白|皙的脸侧。   很热,由内而外的热。   钟御看了他一眼,转身去套间的客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之后,钟御走回卧室,拉开了床边的几个抽屉。房间附赠的道具种类齐全样式繁多,他本来打算随便找几个让徐祈清自己解决,但可惜的是,这些东西虽然光洁如新,却都不是一次性用|品。钟御翻了一遍,又把抽屉关了回去。   床|上的呼气声已经明显加重,钟御回头看过去,趴伏的人并没有睁开眼睛,露|出的半张脸上带着异样的红。   他走上前,确认了一下对方的状况。徐祈清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整个人蒸腾着灼烧的热气,他的手指徒劳地抓握着床单,汗珠顺着颊侧慢慢滑|进衣领,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润。   钟御伸手,把他毛衣和牛仔裤拽了下来。徐祈清虽然意识不清,人倒是很乖|巧,老老实实地任由摆|弄,偶尔钟御拉扯的动作弄疼了他,也只是皱一下眉,一声抱怨都没有。   等到身上只剩一层单薄的衬衫,钟御才重新把人抱起来,走进了浴|室。   高热的体温隔着单薄的衣物更加直接地传递过来,钟御的胸口被徐祈清枕着,近距离呼出的气息陌生而炽烫,贴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被放进装满了温水的浴池中时,体温和水温|的差距让徐祈清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尚未反应出自己当下的处境。钟御见他清|醒,站在池边言简意赅地指示道:“洗澡。”   哪知道徐祈清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突然僵了一下,然后居然慢慢把身|体蜷缩了起来。   他原本坐在浴池中,水漫在胸口。此时一动作,整张脸都要埋进水里去。这种闹不好就会把自己呛到的自欺欺人笨拙又好笑,却硬生生拉住了正打算离开浴|室的钟御。   钟御皱了皱眉,按捺下自己明显波动的情绪,想起之前徐祈清对自己的惧意,用缓和了一些的语气重复道:“把自己洗一下。”   浴池里的人缩得更厉害了。   ……有情绪也要被气没了。钟御闭了下眼睛,伸手按开了浴池的快速清理,雪白的泡沫很快取代了清澈的温水,迅速充盈后又被清水冲净,前后不过十分钟,钟御就把人从浴池里捞了起来。   意外的是,徐祈清对钟御的靠近并没有表示抗拒,他像是支撑不住般合上了眼睛,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蒸出淡粉,垂下的黑发贴在下颌和颈侧,对比出一种极致而亮眼的反差。他的身|体还带着尚未长成的柔韧和青涩,虽然稍显瘦弱,但并没有病态的纤细。身高腿长,肌理细腻,正是最好的年纪。   钟御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径直用宽大的浴巾裹|住了外露的光|裸。眼见对方又恢复了进浴|室前的安静,重新把人抱回了卧室。   徐祈清被放到床|上时就恢复了趴伏的姿|势,把正面的状况严严实实遮在身下。钟御没有留意这些,他握住徐祈清的手腕,拉到对方埋在床单里的脸旁边。   冲洗过的皮肤恢复了些许清凉,不再像刚刚那样发烫,握在手中温热而光滑。钟御松开手指,对着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徐祈清道:“咬住。”   徐祈清顿了一下,慢慢地背转过身,又想重新蜷起来。他的动作却被中途打断,钟御伸出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膝盖,迫使他无法缩成一团。   钟御这下可以肯定,徐祈清对自己的声音会有反应,但现在并不是能够讲清道理的时候,作为一个力求效率的人,他只能用自己少有的举动重复道:“手腕,咬住。”   掌下按住的人和钟御持续地抵|抗了一会,逐渐懈去了力度。徐祈清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张嘴含|住了自己的手腕。   指令达成,钟御干脆不再命令,直接伸出空闲的右手按住对方的下巴,等到力度足够之后,才又捏住下颌,把手从人嘴里拉了出来。   一个淡粉色的,清晰且暧昧的齿印。   在左右手的小臂上如法炮制了数个痕迹,钟御才放开了对徐祈清的钳制。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凌晨一点,如果顺利的话,他可以在天亮之前演完这场戏,顺利带人离开。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徐祈清的情况却变得不妙起来。   他的反应一直不明显,刚被抱来时还能显露些迹象,等到听过钟御的声音又洗完澡,就只是安静地像醉了酒,甚至没有发出过什么声音。   针对被控者的催|情药剂一般以麻|醉效用为主,让使用者失去意识,难以反|抗,度数高后劲大的酒精也能算在其中。手段再低|劣一点,直接用嗑冰做引|诱,做出什么举动都不算离谱。只是不管如何,催|情剂的作用需要诱发,而自从把人带出来,除了不可避免的身|体接|触,钟御没有对徐祈清给出过任何关乎情|欲的暗示。   照这个形势,他原本以为徐祈清洗完澡,只需要熬一下睡过去就没什么问题,但说到底,钟御还是低估了贝利尔。以亚当斯的身份来看,贝利尔不可能直接下手用毒,但他会拿出的东西,很可能根本不是在市面上流通的药剂。他用来算计对手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有那么轻|松的效果?   即使徐祈清在无意识中极力遮掩着,钟御依然能够感受的到,面前这个人的情|欲,已经以一种不正常的状态重新灼烧起来。   徐祈清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   汗滴顺着皮肤滑落的感觉清晰而缓慢,打湿了刚刚被擦干洗净的躯体。年轻的身体健康而活跃,对性刺|激的抵抗力本就是最弱的阶段。但徐祈清原本并不热衷此道,唯一一次的恋爱经历因为出国夭折,费洛蒙更多用在了懵懂和牵手时的耳红心跳上。   在他所认可的观念里,与性有关的举动本就只能与恋人分享,而将无节制的情|欲示于人前更是难堪,甚至称得上丑态。   理智与失控欲|望的拉锯格外艰难,情|欲灼烧如火,徐祈清只能凭借着本能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埋在床铺上,像是要把自己深深嵌进内里一般,无助地抵抗着令人绝望的躁动。   钟御比徐祈清直接多了。   他去浴|室里放满了一池冷水,转身回来拎起床上的热源——徐祈清本来是抓着被单埋在床里的,但他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上钟御?毫不费力地将对方拉起来,钟御干脆利落地把人重新扔进了浴池里。   温凉的清水裹上高温的皮肤,徐祈清被激地打了好几个寒颤。混沌的思绪受到冲击,却不足以恢复清明,他下意识遵循着本能动作,趴在浴池边想要爬上来,却被站在一边的男人轻易地阻止了。   无法,他只好挪回浴池内侧,抱住膝盖把自己圈起来,打着哆嗦忍受着热与冷的双重打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钟御面色沉了一分。冷水可以换很多次,但只是扬汤止沸,很有可能欲|望还没压下去,徐祈清的身体就撑不住了。   念及刚才捕捉到的猜测,钟御沉默片刻,他站在池边,居高临下,用毫无波动的声音念了一段法语。   原本一直昏昏沉沉的徐祈清闻声一僵,居然真的抬头看了过去。   钟御念的正是他在徐祈清作品里听到的由自己录制的——那是一段地铁提示语。只不过是偶然录制的语音素材,如果不是察觉徐祈清对自己的声音有反应,钟御也不会刻意记起这段再普通不过的内容。   但很明显,他的做法奏效了。见人至少恢复了些许神智,钟御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冷声念出对方的名字:“徐祈清。”   “醒了?”   徐祈清尚未反应过来,只是默默地看向钟御,神色中还有一分茫然。   “喝酒调情逛夜店,玩的不错。”   录音是法语,所以这些话,钟御说的也是法语,并且刻意模仿了录音时的语调。   说实在的,就是对穆衍,钟御也没有管过这些。虽然管理过不少人事,但性格使然,钟御向来寡言,哪怕是批评或特定场合必须的反唇相讥,他也只是点到为止,更倾向以实力说话。但现在徐祈清仍受药效影响,最能起作用的是他的声音,既然不可能避过药效,钟御只有尽可能多的用言语去刺|激他。 作者有话要说:  分段方式摸索中,可能会有点乱   ☆、生病过去式(四)   “那个女人怎么让你喝下的酒?”   明明是问句,语气却毫无波动。比起提问,这更像是刁难。   徐祈清怔愣着,嘴唇张合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或者,只是她靠近你就忍不住要献殷勤,最好今晚就来和她开房?”钟御冷冷地逼问着,刻薄过火的言语像冰刃一般切割着接受者的防护:“真遗憾,现在站在这里的人不是她。”   徐祈清困扰地抿住嘴唇,皱眉看着俯视自己的钟御,很认真地否认道:“没有。”   “没有?”钟御毫无诚意地重复了一遍徐祈清的回答,又道:“很好,不忍亵渎的柏拉图。充满了无畏幻想的年轻人,满脑子愚蠢的粉红泡沫。”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不可能看上你?”   徐祈清摇头,牙齿在下唇上咬出一个浅浅的痕迹:“不是这样的。”   他又摇了摇头,声音染上了被质问的困惑:“不是的,我没有想讨好她。”   “欲擒故纵。”钟御用中文念出了这个词。   徐祈清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他皱了下鼻子,思绪被翻|搅到只能进行简单思考的地步,他只觉得面前这人非常的不可理喻:“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明于现状的茫然和对这些质问的莫名其妙让徐祈清胸口有些闷滞,他的心神集中在对语言的思考和分析上,倒是在不知不觉间压过了对燥热的关注。   但很明显,这种突来的误解也让徐祈清感觉并不舒服。他才刚刚十九岁,还没有面对大量人数公开评价的经历,也没有历练出日后的宠辱不惊,他只能不停地否认,对钟御说着并没有什么作用的“不是这样”。   徐祈清认真地想了一下,挪动着背过身去,以这种直接而幼稚的姿态拒绝再和钟御进行交流。   钟御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倒并不像说出的话那般恶劣。   不过这也是要达到的目的,所以他并没有停止。   “出国让你留学,结果只学会了逛酒吧。”   徐祈清不理他。浴池里的已经被缓慢地加入了温水,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慢慢不冷了,但呆在里面并不觉得难受。   “学习的热情还比不上调情,不怪比赛赢不了。你花在作品上的心思有十分之一吗?”   虽然仍是背对着,但这个话题的冲击明显比刚才要大得多。徐祈清猛地转过头来,皱眉看向池边的男人。   钟御仍站在池边,徐祈清不得不抬头去看他。   这种被人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并不算好,但徐祈清只套了一件短裤,现在也已经完全被水打湿,并不方便直接站起来。他只能忍耐着,声音也变得硬|邦|邦的:“请不要侮辱我的作品,我不需要你的评头论足,谢谢。”   钟御又怎会被对方那一戳即破的强硬镇住,他毫无诚意地更正道:“我说错了。”   徐祈清的思考能力不比平时,根本不及细想。只听了这一句话,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他虽然对面前男人的身份有些恍惚,但声音是不会认错的,能够被这个声音认可,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雀跃的事。   只是,得而复失,事与愿违。   “不是十分之一,这就是你的全力。”   字字戳心,句句伤人。   “你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死板,僵硬,枯燥,重复,毫无创造力。你根本没有设计的天赋。”   钟御参与过设计赛的评审,对于这个行业的涉猎比尚在大二的徐祈清要广。他非常清楚地知道扼杀一个新苗所必须的条件,戳中的每一点都精准十环。   他自然清楚自己说的话有多重,给一个人带来的打击甚至有可能是毁灭性的。但这并非是一时兴起的侮辱——除开徐祈清现在被药效影响的状态需要着重刺|激之外,如果日后以此为道,这些质疑和诘问是徐祈清必须要面对的问题。即使是最有天赋的天生之材,也不可能一路笃定,更不要提根本站不上金字塔顶端的绝大多数。   徐祈清的天分毋庸置疑,他在青年赛里得到的三等奖也是非常可观的成绩。设计与其他行业不同,并不是一个吃青春饭的地方,年龄更多会化为资历和辅助,而不是成为负担。   以平面设计为例,亚洲最大的平面设计师协会将新人奖的年龄限制设定在了三十九岁,但凡三十九岁以下的设计师都可以被称为新人。这次的PSSG设计赛虽然没有把青年组的年龄限制放到这么宽,还分设了不同类别,但得奖的含金量并不受影响。   能拿到这个奖绝对是一件好事,但问题在于,徐祈清才仅仅是第一次参赛。   这种集运气与实力的黑马经历是他可贵的财富,但也有非常大的几率将他夭折在“成名处|女作”的光环之下。   在数量浩大的平庸之作中,独辟蹊径的灵光一现很是难得,会赢得无数的褒奖和青睐。但一个绝妙的创意和一个风格鲜明的顶尖设计师完全不在同一个等量级别。   惊艳的昙花一现和终其一生无法超越成名作的惨淡,才是最大可能的常态。   钟御在看到比赛结果时就已经想过这些,他虽也接触不久,却听说和亲见不少这样的实例。只是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成长之路,如何发展是个人的机缘,他不可能,也没有打算去插手管这么多。   现下机缘巧合,他才和徐祈清相对而立。这些话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与提醒告诫相比,更多是为了刺|激徐祈清的情绪。至于日后之路,并不是凭几句无端的武断之言可以评判的。   钟御是为了刺|激情绪才说出的这些话,但徐祈清对此却并不了解。   他愣愣地看着钟御,半晌才眨了一下眼睛。   徐祈清的面色已经不再是烧热的红,而是一种惨淡的苍白。疑惑、委屈、无助与怒意纠葛在一起,严严实实地盖过了最底层的情|欲渴求。   他像是掩饰,又像是逞强一般,挤出一句勉强的回应:“这些,不关你的事。”   明明知道这只是面前的男孩最后一层用以蔽体的脆弱遮挡,钟御却因为这句话生出了一分不悦。   其实说到底,徐祈清并没有做错什么,背地的斗争暗流涌动,他只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受害者。如果换一个人,或者钟御不曾留意到他,那么现在酒吧外的暗巷里就已经多了一具死于服毒过量的无名尸体。   钟御不是没见过腥味的人,但他对徐祈清会死这个认知产生了罕见的情绪波动。时间紧迫,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其中缘由,以至于迁怒到了面前这个对此毫不知情的人。   “不关别人的事,那你自己呢。”钟御声音中的冷意更甚:“以为自己多厉害,是个人就对你青眼有加,袖手得到全世界的宠爱。”   他发出一声毫无温度的笑:“知道你喝的酒里加了什么吗。”   徐祈清没有说话,而钟御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隐忍许久的沉重气氛压抑了整个空间,又被冷到极致的言语撕裂。   “春|药,致幻剂,”钟御厉声道:“再晚一步出来,连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他极少用这种充满极端情绪的方式说话,说完之后,自己也感有些疲惫。凌晨已近三|点,两个人都折腾了这么久没有休息,哪怕身体年轻,终归也会有不适。   钟御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放下手再看过去时,却是微微一怔。   徐祈清的脸色仍旧苍白,鼻尖却晕开一朵红。大颗迥异于池水的水珠从眼睛里滴落,轻轻地砸在安静的水面,溅起几个小小的水花。   他哭了。   明明没有出声,泪落得却极是委屈。徐祈清强撑着不肯眨眼,盈满的泪珠仍旧兀自涌|出,他是垂着头的,眼泪一颗一颗掉得很凶,不经脸颊滑落,径直砸进水里。   钟御反倒不说话了,安静地看着人哭。   原本的不悦莫名消散,他看着徐祈清极委屈的样子,突然觉得对方很像因为玩具被抢而被惹哭的小孩。   没有成年人哭泣时的失态,棉絮般柔软的罕见情绪塞进了胸口。   徐祈清刚刚转头看钟御时侧过了半个身子,现下正好把眼泪里满含的委屈清楚地展露出来。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过太大声音,只在抑制不住时抽噎了几次。钟御的沉默给了他缓和的时间,堆积到顶点的情绪得以爆发,残骸反而比危楼更好处理。   药效虽然仍在思绪中盘踞,但好歹从性刺|激中撤出了张牙舞爪的触手。徐祈清很快让自己平复下来,吸了吸鼻子,尽量保持着正常的声音低声道:“谢谢你。”   好歹分清了是谁帮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清清不哭!   ☆、生病过去式(五)   钟御见他的脸色明显比之前正常许多,心安了一分。目的已达到,他不再多言,伸手又调高了些浴池进水口的温度。   冷水早已被换掉了,只是徐祈清泡了这么久,小心起见,热一点比较合适。   已经没什么大碍,钟御本打算过一会让徐祈清自己上来。只是没想到,对方并没有因为对他心生畏惧而沉默,反而低声开了口。   “就算没有天分,我也不会放弃的。”   钟御闻言,虽然面上并无波澜,却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徐祈清没有和人对视,他垂眼看着水面,眼眶周围还有微微的红:“谢谢你的评价,我理想在此,不会变的。”   失败的例子见多了,就不会再轻易被豪语打动,钟御不置可否,没有说话。   徐祈清却并未因这沉默而结束话题,他对周遭的感知力下降,倒不觉得尴尬:“我喜欢设计,才跑来学这个,做不好也没关系。”   钟御面色冷淡:“你以后会后悔的。”   徐祈清“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   “我想过以后,”他的语气平缓,既像诉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最不济就是去广告公司当劳工,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好。   “平时十点下班回家睡觉,加班就不回家直接睡觉。   “只有做这个,我才会持续十二个小时不觉得枯燥。”   钟御冤他调情,他都没有争辩,对于自己的理想,却絮叨着念了这么多。   事实上,国内的设计行业尚存弊端,版权保护与创作者权益的意识也没有形成普遍认知,许多人年逾三十之后迫于压力便会转行。另一方面,于世界范围内的整个行业来说,人工智能的发展速度超乎意料,设计的前景始终处于变动之中。   钟御这才开始端正态度去看他。这个男孩并不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畏惧,他的勇敢用在了让很多人退却的地方。   徐祈清的反应仍有些迟钝,他又揉了揉眼睛,看起来有些困倦。   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谈论过这些。   出国已经足够让父母担心,系所内也没有来自同一个国家的同学,和朋友不会谈太多以后,在导师面前说回去搬砖又太不尊重。   反而在这个拥有熟悉声音的陌生人面前,坦露了心声。   倾诉拥有它天然的力量,徐祈清感觉好了一点,他在圆形的浴池里站起来,从内侧走到了台阶旁。   这次钟御没有拦他,任他从水池中走上来,自己摸了一件浴袍裹起来。   不过徐祈清穿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浴袍的另一只袖子,他一脸疑惑地盯了一会自己空空的左臂,直到身旁的人沉默地把掖进后背的袍袖拉出来帮他穿上。   徐祈清很认真地对钟御道:“谢谢。”   钟御:“……”药剂麻痹小脑的作用有点太强了。   回到卧室之后,为了防止再出什么意外,钟御让人单独先睡了。   雪白的绒被看起来非常柔软,徐祈清陷在温暖的床铺里,下巴都被遮住了,只露出半张脸和柔顺的黑发。   他安静地睡着,呼吸平稳,有一点碎发落下来,被气息吹得轻轻浮动。钟御从手机里的影印件中挪出视线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伸出手,用长指将那一缕碎发顺到耳后。   发丝和耳朵的触感都很软,留绕在钟御指尖。   将近五点时,钟御收到消息,确认贝利尔已经回到了他最近常去的一所别墅。为防夜长梦多,他准备在天亮之前将人送走。   他拆了一盒安|全|套,把其中一个撕开包装扔在浴池边,剩下的放在浴|室显眼的地方。又把润|滑液倒掉半瓶,盛放情趣用品的几个抽屉随意拉开一个拨乱,摆几个小物件散乱在床头。   弄好这些,钟御把徐祈清贴身湿透过的衣服收进了洗衣篓里,对方并没有被他的动静吵醒,还在沉沉地睡着。钟御看了一眼时间,也没把人叫醒,直接简单套了件衣服,用徐祈清自己的外套把人裹好抱了出去。   离开房间没走多远,就有穿着侍应生衣服的人走过来帮忙按下电梯。虽然是明显的工作服饰,但他遵循的授意者是谁不言而喻。   钟御面色无波,抱在怀里的人靠在他的胸口安静地睡着。徐祈清外面裹的是自己的厚外套,但他里面的衣服湿过不能穿,现在身上套的是钟御的咖啡色高领毛衣。   线条流畅的脖颈被衣领遮住,因为过长而松松挽起的袖口处露出了弧度优美的手腕。外侧的那只手臂压在外套上,白|皙的小臂与深色的毛衣对比出鲜明的视觉反差。而在裸|露的腕骨周围,还散布着未被遮挡住的暧昧吻痕。   穿着和痕迹都一眼可见,有心而来的侍者不可能漏过这些。钟御把这些最后的部分布置好,抱着人从客房通道离开了酒吧。   他站在凌晨冷清的街道旁,在一旁等候着帮忙安排轿车的侍者面前,低头用侧脸贴了一下徐祈清的前额。他做得极为到位,看在旁人眼里很是自然,徐祈清也没有发热,总算是可以在掌控之中收场。   只是坐进出租车之后,徐祈清的反应却有些不妙。   他是被钟御抱进后座的,身体半倚在内侧的靠背上,很老实地继续睡。车开了十几分钟,他开始不时伸手去抓颈间的毛衣。钟御坐在他身边,一开始没有在意,后来动作的次数太过频繁,钟御才察觉不对。   两个人本来坐的也不远,钟御抬手就可以碰到对方。他原本以为是毛衣穿着不合适,但当他握住徐祈清的手腕,另一手小幅度地拉开温暖的高领时,却在昏暗的光线下辨识出一片怵目的红。   与之前情|欲诱发的红|润并不相同,徐祈清的锁骨下出现了连片的潮|红,它们分布散乱,有些地方还明显地肿起了起来。   钟御用手指压低了衣领,再一细看,不只前胸,连对方的颈侧也有小片的红肿。   徐祈清似乎很不舒服,他伸手还想去碰红肿最密集的部位。那个地方在他刚刚隔着衣服的抓碰下,已经显出了更深的红色,但他的手指却在半路被钟御截下了。   高领重新盖住脖颈,钟御一手绕过徐祈清的后颈,用将人揽住的姿势分别握住了徐祈清的两只手。   徐祈清的身高不矮,虽然和钟御还有些差距,好歹也是接近一米八的骨架。他的手指细瘦有度,指节温润,匀称修长,整个手型很漂亮。钟御握住他的手时,两人的手指不免会相互勾缠,已经在外人面前演了一整晚的戏,钟御对于这些罕有的打破隔离距离的亲密接触虽然并不心悦,但对于与徐祈清的身体接触,他也没有产生什么厌烦的情绪。   前排与后座之间没有格挡,尽管凌晨的光线并不充足,但被酒吧侍者安排叫来的司机仍然可以从后视镜中看到两人的动作。钟御没有抬眼去看后视镜,怀里的人仍有些抗拒,不过对方人还没醒,挣扎的力度并不大,得以让钟御在小幅度的动作范围内将他钳制住。   看样子像是过敏,情况还有些严重。贝利尔的催|情剂药效猛烈,两人又不是按照正常方法进行的纾解,再加上体质的个体差异性,徐祈清的身体出现应激性反应也并不奇怪。只是过敏也并不比发烧好多少,看徐祈清的样子,似乎会更加难熬。   天色微亮,凌晨的街头略显空荡,车程一路顺畅,十分钟后,车子就停在了钟御指定的地方。   尽管知道司机是谁派来的,表面的功夫仍然要做。钟御先下车付过小费,才从另一侧将人从后座里抱出来。   汽车开走后,钟御抱着人向楼内走去。这里是他平时住的一处公寓,因为欧洲的事务尚在整合,钟御并没有住在公司附近,而是挑了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方便各处跑。   拎包即住的公寓装修时尚,面积适中,钟御一个人住在这里,对其他事也少有在意。   抱着人拿钥匙不方便,钟御单手把人扛在肩膀上,用另一只手开了门,然后才把对方从肩上卸下来,重新抱住。   被扛的时间不算太久,但被男人坚硬的肩骨顶|住柔软腹部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他身上还有各处不时传来的痒,负面的感官堆积累叠,徐祈清皱起眉心,脸色都有些发白。   钟御抱着人走进屋内,还没等他伸手开灯,屋内竟突然亮了起来。   一个裸|着上身的年轻男人从卧室里走出来,身材极好,肌肉匀称,连一头被睡的乱七八糟的黑发都没为英俊的面容扣掉多少分。   “回来了啊,”他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磁性的声线略带沙哑:“怎么这么晚?”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最后辣个人是谁   ☆、生病过去式(六)   钟御低应了一声,并没有因为面前这人的擅闯产生出惊讶的情绪。他把徐祈清抱到客厅内侧的沙发上,一边用外套把徐祈清的手和身体隔开,防止他乱抓,一边头也不回地对那人道:“衣服穿好。”   等他脱掉自己的大衣,转身要挂到衣柜中时,却看见了对方惊讶到用手托着下巴的夸张表情。   看是看见了,但他也就是看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穆衍是听见开门的动静才从侧卧里走出来的,他最近几周正跟着一个人像摄影师当助理,忙的昏天暗地,课都没去上。钟御的这处居所离摄影师的工作室近,穆衍来不及回宿舍的时候,就会跑到他哥这来睡。   他睡了顶多四个小时,爬起来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看到大哥抱着一个人回来就够稀奇了,当看清被抱的人是谁时,穆衍完全被惊醒。   这才几天没回学校啊,舍友都被拐……跑了?!   钟御见他不动,淡淡道:“又想感冒?”   穆衍上个月得了一次重感冒,但他忙着补课,每天戴着口罩在教室后面闷闷地咳嗽。钟御那时又恰巧去德国监收一条线,两个人都没分心顾及这事。结果正好被来欧洲顺带看儿子的钟妈妈撞上,差点没把兄弟两个全拎回国。   钟氏内部正逢权力变动,外部亦是多事之秋。钟御与父亲长谈后决定离开最核心的凶险暗流,暂且派驻欧洲,既是避开风口浪尖,也可以在视线稀缺处大胆筹谋。欧洲市场是钟御起手的初始资本,而穆衍也在法国留学,两人正好有个照应。   只是虽然身在外围,所面临的同样也是一处战场。当时钟御在和家里商量时,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以穆家的势力做庇护留在国内。   穆家从政,家族的内部关系比钟家和睦的多。穆心妍是四个兄弟姐妹中最小的一个,与钟林泽结婚后仍是全家人最宠爱的小女儿,她要护住自己的儿子,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当初穆心研对小儿子出国四年的决定就非常不舍,这下两个人都要离开国内,她自然更加挂念。只是钟御不愿消极以待,这才说服了她。   穆衍想起上个月被数落的回忆,摸|摸鼻子,乖乖回去找了一件毛衣套上。   等他穿完出来,钟御已经换好了衣服。穆衍上前看了一下沙发上的人,皱眉道:“阿清怎么了?”   “过敏,睡着了。”钟御走过来:“我送他去医院。”   “怎么回事,严重吗?”穆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和会你在一起?”   “回来再细说。”钟御顿了一下,问道:“你忙完了吗?”   穆衍摇头,他在那位摄影师手下至少还要再呆一周:“还没,八点要到工作室,我一会就得走了。”   看来没办法换人照看了,钟御不再多问,叮嘱了对方一句:“自己小心。”   尽管钟御和穆衍都比徐祈清高,但穆衍比钟御清瘦一些,所以钟御拿了一件穆衍的衣服给徐祈清带着。他弯腰把人抱起来,对穆衍道:“钥匙在鞋柜上,去把车开出来。”   穆衍应了一声,换完鞋拿好钥匙,拉开屋门让抱着人的钟御先出去。两人擦肩时,穆衍心底突然生出些微妙,忍不住开口叫住了钟御。   “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抱着人吧?”   钟御瞥他一眼,继续向外走,面上仍是一贯的无绪无波:“不是。”   咦?穆衍关好门跟上去,好奇道:“那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十二年前,你被蜜蜂蛰伤大|腿的那次。”   “……”大哥,好好说话,不要翻旧账。   穆衍摸|摸鼻子,快走两步开车库门去了。   昨天已经和贝利尔谈妥了近段时间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今天本来是要去跟下一步进程的,但徐祈清的状况不太好,钟御第一时间内没有把他扔下,等到把人送到病房的时候,似乎也不太可能走开了。   公立医院的效率出了名的令人发指,钟御把人送到了一家相熟的私立医院中。沿路徐祈清睡的很不踏实,他的双手被钟御戴上了一副羽绒的连指手套,又暖又软,隔着厚厚的阻挡,避免了他在无意识间抓伤自己的意外。   他们到医院时正好是上班时间,医生很快为徐祈清做了检查。因为过敏源暂时无法确定,医生并没有贸然开药,只拿了一支针对皮肤炎症的药膏,说是如果痒的厉害可以涂一点。   徐祈清到现在其实也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催|情剂也留下了一些麻痹神经的后遗症,他一直没有醒过来。   过敏引发的红肿瘙|痒一直没有停歇,甚至到了愈发强烈的地步。屋内温度很高,外套和手套都已经被脱了下来,没有了厚重衣物的阻挡,不堪其扰的徐祈清下意识又想去抓那些红肿的地方。   钟御一直分心留意着对方,自然不会让人这样冒失地弄伤自己。他伸手挡住徐祈清的手腕,不让对方去碰那些过敏的部位。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重新把手套拿过来时,病床上的人难以忍受各处的痛痒,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哼叫。   钟御低头看过去,徐祈清已经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有些涣散,视线并没有凝聚,眼底还有明显散布的血丝。   “痒……”徐祈清皱了皱鼻尖,眉眼间的倦意和委屈简直要凝成水珠滴落下来。   钟御没有说话,对方的神色中并没有多少清明,双手还想绕开他的阻拦,去碰触那些令人不堪其扰的瘙|痒。   “别动。”   他的声音对徐祈清确实非常管用。徐祈清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   “不能抓,”钟御已经熟悉了对方不甚清醒的状态,他淡淡道:“听话。”   徐祈清抿起下唇,他的唇|瓣有些干裂,眼睛却湿漉漉的,惹人心动。   “痒……难受。”徐祈清的声音变小了一点,情绪也收敛了一些,但他说的话却跑到听者心里,轻轻浅浅地挠了一下。   钟御伸手覆住了对方的双眼,掌心里传递来柔软睫毛的轻|颤,他用自己那对徐祈清而言极为特殊的声音,构建出了专属于一人的安全感。   “睡一会吧。”   医生给的药膏成分以激素为主,能不用尽量不要去动,这是钟御的打算。他向来寡情少语,对于放在心上的人却从不吝啬倾注。钟林泽和穆心妍想做的事从未因大儿子的个人情绪延缓过,穆衍更不必说,连他的生长痛都是钟御给他买好了钙片之后自己才察觉的。   也正因如此,钟御对徐祈清演出来的照顾才会这般细致,以致于如此成功地骗过了贝利尔。   尽管只是第二次见面,但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对于钟御来说,两人相处的距离之近,已经能够排得上前几名。原本那些需要刻意展现的体贴逐渐变得自然,他对徐祈清的态度也越发平和起来。   一种用言语无法描述的微妙。   徐祈清疲惫得厉害,躺在这样一个安静平稳的环境里,又听了钟御的话,刻意地忽略隐忍之下,很快睡了过去。钟御要来棉球,沾水后为他擦拭了干裂的唇。浅粉色的唇|瓣逐渐恢复润泽,柔软温热,总算恢复了一点气色。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被查明的病症并不严重。虽然当时会痒的厉害,但过敏的地方很快就会自己消退下去,没什么大碍。只是徐祈清昨日被灌了酒,夜里又折腾了一整晚,需要小心照看肠胃。   两个小时之后,徐祈清颈侧的红肿出现消退迹象。钟御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留在这的必要。他虽然不知道徐祈清醒来后是否会清楚记起发生的这些事,但也料到对方看见自己并不会产生什么好的情绪。   把注意事项写好放进徐祈清的钱包里之后,他给穆衍打了电话,让他过会来把舍友接回去。又去找了护士,告诉她们如果徐祈清提前醒了要如何转告,这才离开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问大哥是如何开始心动的…… 求留言~   ☆、接风   七年后的徐祈清,对于这段经历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当时醒来以后确实懵了一阵,等到把所有情节拼凑起来,却发现生活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穆衍是知道这件事的,但他忙得脚不沾地,每次回来也是匆匆打个招呼,等忙完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谁也没有回头再去追根究底。   徐祈清也没有再遇到钟御,录音还静静留在设备里,酒精模糊了他的感知,并没有让他对声音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开始学着剥离声音附带的东西,只剩单纯的物理波动。   其实三年前那一段时间,所有的经历曾经强行涌|出,让徐祈清不得不全数回忆过一遍。但是等所有被情绪的惊涛打湿过的东西被晒干,表面的盐粒就很好剥除,不会再如鬼魅般拉扯着人无法前行。   徐祈清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然后他再去回想以前的时候,鲜活记忆里的水分被晒干,那些经历就已经记不太清了。   徐祈清的行李还放在钟御的别墅里,现下却懒得去拿。正式入职的时间是明天,今天原本是用来倒时差的日子,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他也不太能睡得着了。   他从医院里跑出来的时候才刚刚八点,医院离钟御的住处不远,附近的基建设施很完善。漫无目的地拐了两个弯,不远处正好是一家美术馆,街旁灯柱上还挂着有关展览信息的喷绘,徐祈清驻足看了一会,索性走了进去。   等了一会就到了开馆时间,工作日的清早人流量很小,除了徐祈清以外,只有十几个学生,还有人的衣襟上别着附近一所大学的校徽。他们三三两两地结伴排队存放水杯,徐祈清从他们身边直接走进去,情绪被感染地也放松了一些。   因为没有任务和目的,徐祈清看得很随意。美术馆有六层楼,每一层楼分布着不同的展览。回旋式楼梯的颜色是这座城市的代表色,鲜艳亮眼,另一种主配色是完全的黑,极致的对比沉淀出大气的稳重。   徐祈清沿着台阶向上走,有两个女孩子正在楼梯拐角处用单反互拍,他就站在台阶上等了一会。   两个人拍好之后,拿着相机的女生回头歉意地笑了一下,对徐祈清道:“谢谢!”   “不客气。”徐祈清应了一声,两个女生抱着相机,笑着又往上跑去了。   徐祈清觉得自己胸口的沉闷又减轻了一点。   环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情绪而变化,每一秒都有生死哀乐,执意沉溺于一件事会一叶障目,沉溺于一个人也一样。   生而为人,却把所有精神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用以渴求对方施舍的回应。这种因为一个人而牵动心绪患得患失的可笑,他曾经经历过,现在却可以试着放下了。   就算尝试的动作生涩笨拙,甚至最后收效甚微,但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徐祈清慢慢逛完了六层楼,虽然他最近几年基本不再做平面设计,平时却也不免以工作的视角去审度相关的作品,但现在却是实实在在的抛却了多余的考量。整馆六层的展览都没有让他产生脑力劳动的疲惫,他甚至还在路过一个儿童书画展时,对着一幅一年级作者的国画看了很久。   看时不觉,等徐祈清走出展览馆,才发觉已经是下午了。   他随意找了一家咖啡店,先给穆衍发了一条信息,问什么时候方便拿行李,然后搜了一下周围的房屋中介,不过还没等他把租房的应用下载完,穆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阿清?”穆衍那边的声音有些乱,一会才静了下来:“嗨,你在哪儿?”   “在一家星巴克。”徐祈清道:“你今天下班早吗?”   “五点左右就没事了。你想去拿行李?”穆衍道:“等我一会儿吧,正好晚上给你接风。”   “好。”徐祈清笑了笑:“那我去公司那边看看,正好等你。”   “嗯。”穆衍那边顿了一下,话筒好像被拿开了,随后才听见他的声音:“对了,我能带个家属去吗?”   咦,徐祈清想了一下:“你要回B市去接家里那位?”   “……”穆衍言语有些含糊:“接完就两位家属了。”   徐祈清听懂了他的意思,笑了一声。   “可以啊,反正也是你请客。”   挂下电话之后,徐祈清收到了另一条消息。   之前几年,他除了一年回一次家,基本没有在国内呆过。这次回国之后也收到了很多朋友的消息,只是他没有回川蜀工作,能见到的人并不多。不过有一位同样在A市发展的师兄,却是正好打算约他聚一聚。   师兄是他读研时认识的,名叫萧景林。因为同是川蜀人,大学里离得也很近,在家乡会认识之后,两个人逐渐熟识起来。萧景林去年回国,离开法国之前,他还询问过徐祈清之后的打算。   消息正是萧景林发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安顿下来,可以约着见个面。   今天是周日,工作日约起来不太方便。徐祈清想了一下,回复说可以在下个周末。   萧景林发来一个哭丧脸,他下周三要出差,想问今天有没有空,末了还加了一个作揖的抱歉表情,昨天加班,今天问的有些晚了。   徐祈清看了看时间,刚过两点半。离和穆衍约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足够见面。   他和萧景林约在了公司所在的那个区,打算和人聊完之后,直接去找穆衍。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特殊情况从九点睡到九点没写成……晚了几分钟   ☆、四人   他乡遇故知。尽管这个他乡比原先的异国离家近了不少,其间愉悦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萧景林是自己开车过来的,他穿着西装皮鞋,一副细边眼镜,手里拿的还是公文包,看样子刚从工作的地方赶过来。徐祈清见了有些歉意,他们这一行忙起来根本没有假期的说法,萧景林却不怎么在意,还有些可惜不能一起吃饭。   他们约的地方离钟氏不远,徐祈清原本打算的是聊完之后可以去附近逛一下,只是没想到两个人相谈甚欢,等接到穆衍的电话时才察觉,竟然已经是五点了。   他起身在电话里给穆衍报了地址,再回到卡座中时,萧景林见时间不多,问道:“要走了?我送你吧。”   徐祈清道:“不用麻烦了师兄,就在附近,我自己过去就好。”   “好。”萧景林点点头:“你现在住在哪?”   他笑道:“等我下周回来找你,可不能再约半次了。”   两人认识的时候,徐祈清研一,萧景林比他大一级,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说话时自然也少了一分客气和疏离。   徐祈清失笑:“不会的,师兄放心。”   他抿了下唇|瓣:“我现在还住在酒店里,这两天打算在四周看一看。”   “还没找到?”萧景林轻点了一下桌面:“我住的小区一直有租房空缺,条件不错,你要考虑一下吗?”   徐祈清心中一动:“师兄住在哪儿?”   萧景林刚想回答,却被一个突然出声的人打断了。   “阿清!”穆衍直接走了过来,看到另一个人时不由得顿了一下:“咦,这位是……”   徐祈清还没来得及解释,萧景林却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掩不住的惊讶:“穆总?”   “萧总监。”穆衍也记了起来,他伸出手和人握了一下,笑道:“这么巧。”   他们在的是一家人流量颇大的茶餐厅,徐祈清和萧景林坐的位置也不太隐蔽,两人的外表和气度已经吸引了不少视线,而等到穆衍走过来,甚至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拍照。   这里已经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徐祈清只好道:“既然认识,先一起出去吧。”   他只随身带了一个手机,起身就可以走。穆衍和萧景林也随着一起,在徐祈清身后一边走一边交谈着。   只是没走几步,徐祈清就看到了吸引周遭人拍照的另一个罪魁祸首。   身后的萧景林正打算付账,却被前台告知已经结清,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穆衍,对方耸了耸肩膀,指向了站在徐祈清面前的人。   钟御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一见到自己就敛起表情的徐祈清。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太出清早病床上的苍白,面色仍带着一贯的冷意。   徐祈清在看到穆衍时就已经猜到了钟御的在场,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带着近乎实质的重量。但徐祈清并不想在为他耗费多余的心力,只抿了抿唇,淡淡地对人道:“钟董。”   他的疏离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像一层看不见却摸得到的盔甲,厚厚地将他包裹起来。   对方却没有如他料想般保持沉默。   钟御向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些,几乎要将徐祈清的身形整个笼在他怀里。不等徐祈清退后拉开距离,他伸出手递去了一样东西。   徐祈清一怔,修长有力的手指正握着一只简洁素色的润唇膏,熟悉入骨的低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自己记得涂。”   干燥的唇|瓣被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逾矩的举动却被做的无比自然,男人很快收回了手指,被抚过的唇|瓣却无法忽略那一瞬的碰触。   “别总去咬,会破。”   ——   萧景林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他和钟二少之前在工作上有过接触,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自己师弟曾经的舍友。再加上钟氏那位已经掌权了的大少,这次接风的阵仗和规格简直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是现在,为什么变成了一直只有穆衍和他在聊,师弟却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座位的安排也很奇怪,萧景林原本想和师弟坐在一起,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挡了一下,变成了现在他和钟家大少一侧,师弟和钟二少在另一侧的状况。   萧景林能胜任现在这个职位,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仅是人坐在一侧就颇觉压力倍增的情况。看来钟家大少冷面冷心的传闻果然不假,真人的威压甚至比传闻中更紧迫。   他一边和穆衍交谈,一面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餐具向另一侧挪了挪。   装饰清雅的方桌被诡异地分割成一半甚欢一半沉默两个世界,萧景林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徐祈清,忍不住开口道:“师弟,你今晚还打算住酒店?”   等到萧景林又叫了他一遍,徐祈清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他说话:“嗯?啊……是的。”   萧景林对他的魂不守舍有些疑惑,还以为是旧有的病症所导致,萧景林有些忧心道:“这次失眠的状况好点了吗?”   他的话一出口,穆衍和钟御都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徐祈清。   穆衍和舍友同寝四年,钟御和徐祈清恋爱了更久,他们对徐祈清规律到古板的作息都有着非常深刻的认知,何曾听说过这个每天十一点准时睡觉的人竟会无法入睡?   况且,这失眠的症状竟然还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   徐祈清却像是对此毫无察觉,他笑了一下,摇头道:“没事了,师兄。”   萧景林道:“酒店再怎么说也不方便,今天你还是去我那里住吧,正好明天可以带你看看租房的条件。”   他知道徐祈清聘上了钟氏的职位,所以尽管今天钟家两位都到场了,他也没想着他们会给徐祈清提供住处。毕竟上下有别,有些事是必须要分开算清的,不然对受聘者和公司的影响都不好。   一个冷沉的声音却在他身侧响起,正好截下了徐祈清要出口的回答。   “什么时候开始的失眠?”   徐祈清舔|了舔下唇,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他的动作并没有刻意拖慢,这问题间隙的等待却空成了一片沉寂的安静。   他放下酒杯,回答时并没有抬眼去看对面的钟御。   “挺久了,老|毛病。”   徐祈清的声音很平淡,言语里的内容也同样寡淡无味。一反他平日言行的得体和有礼。萧景林正疑惑他的反常,徐祈清却侧过头来,用恢复了常态的语气对他道:“那就叨扰了,一会我拿了行李和师兄过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进展有点慢,慢慢写着调整。下章亲一口吧,比起弟弟来大哥啥都没吃着呢…… 萧景林谐音居然是小精灵,我不是故意的……精英形象毁于一旦   ☆、两人   萧景林因为这突然转回来的话题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好。”   徐祈清闭了下眼睛,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没等其他几人开口,他就低声道了一句“失陪”,起身去了洗手间。   坐在萧景林对面的穆衍神情有些复杂,他微微迟疑,终是问道:“萧师兄,阿清失眠的状况严重吗?”   萧景林闻声收回视线,他犹豫了一会,斟酌道:“我记得有一次,导师给了两周的期限,同时参与的人都申请了多一周的额度,只有师弟他,十天就结题上交了。”   身旁传来轻微的餐盘碰撞声,萧景林正在说话,没有去细想为什么深谙用餐礼节的在座者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失误,他继续道:“上交的任务虽然通过了,师弟却被他导师狠批了一顿。我们俩的导师比较熟,我被叫去监督他在家待了两天,才知道他那十天根本没有休息过。”   穆衍的脸色一凝,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你知道他失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应该是在我和师弟认识之前。”萧景林道:“其实三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的症状已经在逐步缓解了。十天结题那回还是他刚读研一时的事。最近一年已经可以渐渐不用依赖药物,只是在更换环境时可能会有些严重。”   “接个电话。”身侧的男人突然推开软椅,起身离开了。   钟御和徐祈清分手的时间正是三年前,徐祈清的父母健在,就算是自作多情,钟御也再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会让他作息骤变。   萧景林看着钟御离去的背影,识趣地没有将为什么没听到铃|声这个问题问出口。   穆衍皱眉道:“你知道他失眠的原因吗?”   “师弟说是进度赶的急,有压力。”萧景林摇了摇头:“但他在假期时情况也不是很好。”   “再具体一些的,抱歉,可能需要他自己来讲了。”   ——   餐厅的装潢与氛围均是一流,洗手间内也是同种风格的优雅宽敞,每一片独立隔开的区域内都拥有同样规格的设施。徐祈清走进了最靠里面的地方,按下有人使用的指示灯,沉默地看向了镜中的自己。   眼睛之下早已没有了曾经久伴不肯散去的黎黑,面色中同样看不出些许异常。   ——他已经从那一场绝望的浩|劫中幸存,再找不见当时的累累伤痕了。   徐祈清伸出手去,感应水龙头汩|汩地流出温热的水流,他用双手接满一捧,躬身低头泼在了脸上。   舒适的温度带来微微暖意,洗完之后精神也好了许多,徐祈清舒了一口气,直身去够一旁消毒柜里的一次性毛巾。   他拿的时候没有睁眼,等用温热的毛巾慢慢擦干脸上的水时,才察觉到镜中|出现的另一个身影。   徐祈清目不旁视,扔掉毛巾就抬腿向外走。   然后不出所料的,被身后的人拉住手腕制止了脚步。   “钟董,”挣动无用,反而被困在墙侧与身体圈出的狭窄空间里。对面前男人的力气有着十足了解的徐祈清放弃了动作,冷声道:“请问您有事吗?”   “……小清。”   熟悉入骨的声音再唤出亲昵的称呼时,徐祈清不自觉地僵了一下。钟御的声音对他而言永远是无法回避的最尖锐的利器,深入本能的反应一点点戳刺着他的防线。他深吸一口气,不意与对方再做纠缠,索性侧过头去,直接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昨晚的事,辛苦你了。”   钟御看着怀中人下颌紧绷出的弧度,用自己一贯的冷静语气道:“今早听到的那些,我非常抱歉。”   徐祈清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睛看向另一侧,视线虽未移动,眼睫却抖得厉害。   卷长睫毛止不住的颤意全数清晰落入眼底,钟御声音更低了一些:“但必须澄清的是,我无意戏弄你。”   他的视线一直未曾从徐祈清脸上挪开,竟是罕有地轻叹了一声,伸手去捏住对方削瘦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在渗出|血珠的唇|瓣上。   “别咬,”低沉的声音中染上一分无奈:“乖,都破了,不要咬。”   鼻根酸涩,眼眶胀痛,内心的凄惶令人难以承受。徐祈清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将自己的情绪暴露人前。   无论徐祈清对钟御抱有多少负面的情绪,他都会坚定的确信,说谎和哄骗这两个词绝不会出现在钟御身上。   可也正是因为对方的诚实,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所做的那些举动,那些遵从心意体贴和照顾,是多么真实的无用和可笑。   久违的熟悉冷香轻缓地缠绕上来,微凉的唇|瓣温柔地覆住了刺痛的下唇。艳色的血珠被舌尖慢慢舐净舔|去,清水无法滋润的干裂唇纹在浅触之下,被一点一点地轻柔抚平。   鼻息交融,气息缱绻。钟御的动作温柔而耐心,与他一贯的冷意天差地别。   如同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要把自己拥有的所有暖意倾数予赋。   ——   “本科的时候,还没有见他失眠过吗?”萧景林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讶异。   穆衍摇了摇头,面色有些沉重。   萧景林十指交叉,语气有些感叹:“或许是硕士的压力吧。这个专业读研的很多人已经有了丰富的业界经验,师弟能做到今天这一步,真的是非常厉害。”   穆衍弯了弯唇角:“萧师兄也一样,锐意的总监职位可是第一次交给三十岁以下的人。”   “市场有变,我也只是捡个漏。”萧景林客气了一句。   论起年龄,在座的几个人也就钟御比他大,但他要怎么和钟御比?穆衍这话向萧景林表明了好感的示意,不过合作可以借此以后详谈,恭维话还是少听两句,担不起。   萧景林看了一眼腕表,都这个点了……桌旁怎么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钟董,请问您有病吗?” “有。” “……” 清清心很累,他一点也不想负责治疗某人的相思病。 累死我啦明天让我缓一缓,如果明天不更后天的更新就会厚一点!去看比利林恩! 大哥发起了爱心biu击波~(?????????)   ☆、心绪   徐祈清瘦得厉害,钟御的手虚圈在他的腰|际,旧有的怀抱姿势已经无法被填满。原本就平坦紧实的腰侧,现在竟然需要再收紧半个手掌才能搂住。   他本就偏瘦,体脂率又不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那么多体重可以掉。   洗手间的隔音效果很好,正在使用的指示灯也还亮着,在这个无人打扰的空间里,他们保持着这样一个安静而微妙的姿势,直到有人用微哑的疲惫声音道:“你对女朋友也这么温柔吗,钟董?”   下巴被长指抬起,徐祈清微微眯起眼睛,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眼底的血丝和水光。从在车上睡醒以后,他已经有一段近乎漫长的时间没有得到休息,这么近的距离里,任何细碎的不佳气色都无处遁形,而他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这样的自己。   但徐祈清很快就无暇他顾,对视另一方的目光坦然而冷静,却并没有多少常现于人前的锐利冷意。微凉的指腹覆住他的眼角,轻抚着那处的微红和湿意。   “我没有女朋友。”   怀中的听者闻言睁大了眼睛,细腻温热的皮肤在钟御指下微动,这种真实的碰触比任何完美的梦境都令人心动。   徐祈清想说些什么,又觉得无论怎么开口都带着狼狈的酸意,脸上浮现出了一分明显的懊恼。   钟御却没有维持惯见的沉默,说出的话一句更比一句令人惊讶:“家里已经知道,我出柜了。”   出柜所代表的意义,远比简单地说出这件事意味深长得多。   复杂的家庭背景已经足够耗尽年轻气盛的心性,舆论的嘈杂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更非一般的气魄可以坚持和震慑。撇开这些庞杂的巨物不谈,单单子嗣这两个字,就可以把所有任性争辩和个人情感碾成齑粉。   钟御却对此绝口不提。   他只是低下头来,将细碎的轻吻落在怀中人的眉眼之间,像是在借此丈量自己曾经错过的那些改变。   “我只缺一个你。”   钟御低声道。   四周都陷入沉寂,只有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传递来了有关这个世界的讯息。徐祈清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被亲到的眉心有一丁点的酥|痒,他觉得如果撇开内容不算,钟御的声音好像变得更符合他的喜欢了,他觉得这个洗手间真是既安静又整洁,简直值回了这家餐厅的消费价位。   徐祈清在那一瞬间好像想全了所有的琐碎杂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可是……”   我曾把所有情绪寄托于你,受挫时得到一句安慰就可以重新启程。倾尽心力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卑微又甜蜜,那段经历不乏美好——   徐祈清的声音比刚才强硬时的全副武装平淡了许多。   “抱歉。”   ——我喜欢并且怀念过,但我不再需要它们。   “我不缺你了。”   ====   徐祈清坐在萧景林的副驾上,夜灯轻缓地落在他的眉间,映出一片又一片明灭的光晕。   他一边和师兄闲谈,一边开始盘算如果行李被扔了护照要怎么补,衣服和日常用品什么时候去哪里买。不过他没盘算太久,刚到萧景林的住处没多长时间,就有人把他的行李送了过来。   萧景林原本打算给小费,他以为是酒店派人送来的。不过那人虽然没有接钱,但也并不多话,冲徐祈清示意了一下就离开了。   徐祈清想了想,没有否认萧景林“现在酒店服务都这么到位”的感叹,为了避免再做更多额外的解释,就让师兄这么误会一下好像也没差。   钟御到底是比他要冷静,当时没有发火,回去之后也没像他想象地那样把行李扔掉,连手下也管教得这么识趣。   徐祈清摸了摸鼻子,把这些不着边际的赞美归咎给了不用补办|证件的开心。   萧景林住的地方比钟御那处要小,他虽然有自己的房子,但并不在A市。为了工作便利,仍是在不错的地段租赁了一处。   因为一个人住,所以没有客房。萧景林知道徐祈清的状况不必看起来那么好,体贴的一句话没有问,换完床被后就把徐祈清塞进卧室,连让他客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去睡了沙发。   徐祈清躺在崭新的床单上,耳边仍有钟御白日的余音。   他以声辨人,习惯从语气里分析说话者的情绪,对人的表情虽有注意,只不过并不敏感。徐祈清听得最多的声音来自钟御,早在以前就可以从对方没什么波动的声音中读出情绪。他知道钟御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心血来|潮的痕迹,钟御是认真的。   而他拒绝了。   徐祈清从来不擅长在与人交际中获得能量,钟御却给了他无比坚韧的支撑。只是现在,他宁愿选择一个人踟蹰前行,也不愿再将感情交付。   一个人不会那么快,也可能永远到达不了两个人一起的那种高度,但至少,他自己也可以走。   夜色浓重,他翻身用枕头掩住了自己的耳朵,静心睡去。   紧接而来的就是繁重的工作和亟待适应的生活。穆衍的恋人在B市,虽然钟氏的声色传媒已经在A市落地,但B市的分公司也仍需交接,穆衍不得不两头跑,也把A市工作的一部分转交给了徐祈清。   事实上,声色传媒这种以庞大集团做背靠的传媒资产,打出生起就烙印上了专属的印记。钟氏要把声色打造成一个可以在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独立品牌,又不会放任其脱离控制。徐祈清有职位在身,自然不可能傻到跳脱其外去单干。这种资源与限制的平衡,需要对两方都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他初来乍到,需要消化的东西着实不少。   自从三年前开始失眠之后,熬夜对于徐祈清来说已经不再会牵动情绪。萧景林小区里的房子条件不错,他交了半年租金,和师兄的距离不过十几栋楼。住所问题解决之后,徐祈清开始全心投入了工作。   确立主项、各部磨合、人事交际。等到磨合期毕,一切终于步入正轨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在这期间,钟氏和声色之间的共同工作已经令人足够忙碌,但事实上,钟御的工作比他繁重更多。除了公司总部的会议,徐祈清基本没有怎么见过钟御,连见之前两边跑的穆衍的次数都比钟御多。   虽然不知是有意还是偶然,但徐祈清对这个结果并无不满。   不过刚忙完不久,徐祈清却见到了来找他商量假期事宜的穆衍。   “要请陪产假?”饶是他这几个月又沉稳了不少,听到搬回A市的穆衍这么和他说时,仍然没有掩饰住神色中的惊讶。 作者有话要说:  和《饿了》正文的情节已经有出入啦,毕竟饿了写的太早了,清清并没有在办公室被骚|扰哦(默默想念美味的乳首 和弟弟比大哥真是凄惨到家了,小痴汉都要生宝宝了。。。 加快进度写大哥和清清的互动xd   ☆、工作   “没错啊,之前加班不就为了这个么。”   穆衍靠坐在徐祈清的办公桌旁,神情坦然动作放松。午休时间公司提供果盘,他随手拿了一个橘子,浙南产的,很甜。   徐祈清先说完了恭喜,他手头还有一份文件要扫描,一心两用和穆衍聊天:“打算请多久?”   “十天吧。”穆衍收到对方惊讶看过来的视线,耸了耸肩:“预产前至少有一个月我都不在,所以现在不能离开太长时间。”   也对,徐祈清明白过来。他见过穆衍的恋人,一个很厉害的年轻原画师,之前还在分公司做过主美,人却长得很显小,声音很嫩,不知道的还以为穆衍诱拐了未成年。   不过既然已经有了身孕,他原先的工作似乎不太妥当,徐祈清问道:“你家那位呢,也请假了?”这一请可是得要大半年。   穆衍却摇了摇头:“他辞职了。”   徐祈清整理着文件,抬头看了他一眼。   “会显怀。”穆衍简单解释了一句:“所以我才得多磨几天假,免得他总是一个人在家。”   徐祈清随口道:“你这次请假,好像也不是太困难?”   穆衍露出一个很让人惊艳的笑,他是那种天生得到眷顾的俊美,这种表情更是让人很难招架。不过徐祈清和他认识这么久,非常清楚地知道,他这么一笑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批假的人有点愧疚,给了补偿。”穆衍慢悠悠道。   他手里的橘子还剩一瓣,孤零零地连在果皮上。徐祈清手里还没空出来,穆衍隔着果皮把橘瓣递到了人嘴边。徐祈清有点惊讶,不过他没多想,顺势把果肉咬走,低头继续把文件分批订好。   空气里有一瞬间微妙的安静。   徐祈清没有察觉,他把文件装袋,递给穆衍:“走之前帮我把这个送到董事长办公室……”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男人。   “我觉得,”穆衍轻声道:“我好像不用跑这一趟了。”   果皮轻|盈地落入垃|圾筐中,发出一声琐碎的轻响。穆衍扔完之后拍了拍手,却听见了自家大哥毫无温度的声音。   “工作时间,擅离职守。”   穆衍在内心槽了一句,不过他是故意的,所以心情还很愉快:“现在是午休啊哥。”   他摊了摊手:“而且我请假了,假条还是你批的。”   “假期减半。”   钟御毫不手软。   穆衍僵了一下。   徐祈清在一旁看完戏,把文件袋塞到穆衍僵着的手臂下面卡住,轻咳了一声:“陪护加油,假期愉快。”   玩笑开完,徐祈清还是和钟御走了一趟。   执行董事的办公区在二十七层,高处望远,采光良好。办公室独占了本层最佳位置,明明是一个光线充沛,十足宽敞的地方,却因所有者的常驻,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同样的冷硬。   徐祈清坐在钟御对面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对方签字。   已至初冬,气温降得厉害,阳光穿过透明幕墙照进来,却被滤去了所有温度,无法私自为这件居室添上一丝暖意。   办公楼内大部分区域是恒温的中央空调,但董事办公室属于温度可以自行调控的另一部分。徐祈清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忘记把围巾带来了。   钟御把镀金的笔帽合拢在钢笔上,抬眸看了他一眼。   徐祈清以为文件签完没问题就可以走了,哪知钟御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直接示意他离开,却是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在另一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调高了温度。   徐祈清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刚开始他是刻意躲着钟御的,不过对方之后再没有过逾矩的举止。时间一长,他们只在工作上有接触,倒也一直是这般平静的相处。   除了不时出现的像刚刚这种一样,无关紧要的特别待遇。   再回到办公桌旁之后,钟御拿了一袋资料递给徐祈清。   徐祈清接过来打开翻看,里面装的是一项招标书。这种流程性的文件并不稀奇,特别的是,这项招标的甲方居然是市级的宣传部。   “这是……”徐祈清越看越吃惊:“形象宣传片?”   涉及官方形象的传播成品,一般都由政|府辖下机关或者和它们长期合作且有官方背景的机构来做,鲜少有旁落的情况。这种招标书出现在声色的项目计划里,实在令人惊讶。   “公开招标。”钟御言简意赅:“看另一份。”   徐祈清依言从袋子里拿出剩下几页零散的文件,他翻看完之后才明白,其实这并不是市级的宣传任务,而是一歌来自于更高层级传下的指令。   A市直辖,再向上高一层是哪里,不言而喻。   厉害了。徐祈清在心底感叹一句,这个项目果能成,那可的确能称得上是一次大单子。   “开标时间在十二月中旬,前期的打点由钟氏负责,之后的流程交给声色。”钟御简洁道:“资料收好,后续再有要求直接发给你。”   徐祈清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这种前期性的文件保密需求很高,徐祈清拿走的只能是副本。他在用打印机复印时,钟御已经在处理别的事情,屋内只有机器工作的轻微声响。   徐祈清是背对着门口作业的,没有注意背后的情况,直到他听到身后有人在轻声说话。   “徐先生的餐盒也留在这里吗?”   徐祈清抬头看过去,是后勤的人送来的午餐,见屋里多了一个人才会这么询问,在徐祈清反应过来之前,这个问题已经被办公室的拥有者确认,留下他还不得不站在打印机旁,一脸的问号。   不管再怎么随意,乌黑锃亮的办公桌和饭菜也不可能合拍。屋内有一间配套的休息室,餐盒被放在了那里。钟御收好手边的东西,抬眼看向徐祈清。   “印好了吗?”   “……嗯。”   徐祈清应了一句,把文件放好,他还在想怎样不动声色地离开,钟御却已经率先走进了休息室。   “过来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批假的人愧疚」指的是大哥拎着小痴汉把人扔出门那件事 来自穆·记仇·衍的小小报复 开启新环境副本,不然这俩工作狂二十年以后就可以携手退休了 明天不更新章了,会把这章的字数补的多一点 另外,海外作者签约好麻烦,其实我不是很热衷这个,但是签约才能申榜有人看到啊啊啊难过我也想要好多留言qwq 什么时候能学会宠辱不惊就好了,一个人写文真的好寂寞。。。   ☆、午餐   徐祈清摸了摸鼻尖,只好跟了过去。   休息室内空间足够,设备齐全,甚至还有一整套的健身器械。徐祈清是第一次进来,不过他并没有多看。多余的打探并无作用,简单扫了一眼之后,他就安静地坐了下来。   上午助理例行过来询问午餐时,他点的是米粉。在公司的时间长了,个人的口味也比较分明,餐盒还没打开就能看到里面红彤彤的辣油。盖子被掀开之后,晶莹透白的米粉浸|润在诱红的汤汁中,一股诱人的辣香味立时迫不及待地从餐盒中扑面涌了出来。   坐在对面的钟御神色有些异样,忍了两回,到底是没有忍住。   “咳……阿嚏!”   ——他侧过身去,掩面打了个喷嚏。   一瞬近乎死寂的安静。   钟御不吃辣,或者说,他和川蜀长大的徐祈清相比,对于辣椒的承受程度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徐祈清记得这一点,但他没想过自己会和钟御共用午餐,所以并没有考虑忌口。   这种突然的情况下,徐祈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把自己面前的餐盒往后挪了挪。   塑料盒底和桌面摩擦着,发出了轻微的琐碎声响。   钟御半晌才转过来坐正,视线低垂,面无表情,低低地道了一声。   “抱歉。”   “没关系……”反射性地回应一句,徐祈清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很容易引起误会,他轻咳一声道:“辣椒的味道可能有点冲,呃,我怕再呛到你……”   他这么说着,原本是打算趁势离开这里,不同钟御一起吃饭的。只是当他抬头看向钟御时,剩下的话却被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我的天……   徐祈清忍不住舔|了舔唇|瓣,默默地吞咽了一下。   他手里拿着筷子,筷子已经插进了米粉里。只是搅拌的动作怎么看都有些僵硬,力道也没有收住,还有些汤水将将要从碗口溅出来。   徐祈清有点生气,又觉得有些无力,内心的情绪简直激荡如浪,惊涛一样不断拍打着崖岸。   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钟御。   你脸红什么?   还低头,低头有什么用,不知道自己皮肤白晒都晒不黑的吗?不是,就只打个喷嚏而已,怎么会这么敏感,我也没说什么啊……   很显然,他没有想起当初自己刚同钟御交往时,每次听到钟御说话时的反应。   ——在喜欢的人面前,脸皮防御力的削减幅度简直令人恼怒。   视线受不了管制,禁不住又轻飘飘跑过去围着钟御,这次再看,徐祈清简直觉得自己都有些泄气,肩膀也忍不住地垮了下来。   老天,耳朵也红了……   这下,要离开的话自然没办法再说出口,徐祈清揉了揉眉心,只好放下筷子,起身从室内的小型冰箱里找出一瓶冰的矿泉水,坐回去把冰水推给对面的男人。   徐祈清能在他的声音里听出情绪,这一点钟御心知肚明。   所以隔了好一会,徐祈清才收获了一声平淡的反馈。   “谢谢”。   这顿饭吃得安静极了。钟御自小就接受过餐食礼仪的专业教导,这下更是一声不响。徐祈清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不好意思直面自己的心软,就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米粉上。两个人默默吃完饭,残余被收拢在一起,见钟御没有动作的打算,徐祈清就把两个人的垃|圾扔了出去。   他扔东西的时候没带文件,自然不能直接走。等到再折回去,钟御正站在茶几旁,手中拿着一个光碟大小的素色圆盒。   徐祈清刚拿好文件,那个盒子就被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来,有些疑惑,钟御却没说话,径直走去了办公桌。   等到徐祈清走到门边时,身后才传来一句:“回去拆开。”   那是一盒芝士蛋糕。还是在徐祈清喜欢的一家店里不久前刚订做出来的,半熟芝士,口感又新鲜,对于喜爱甜食的人来说,吃的时候简直会溢出满满的幸福感。   徐祈清正好属于喜欢吃芝士的甜食爱好者。   蛋糕的大小适中,正好是一人份。徐祈清觉得有些莫名,却没有抗拒。   他想起了第一次和钟御吃甜品时的事。似乎认识了钟御之后,他们总会遇见一些脱离掌控的意外。   钟御的心思深沉暂且不提,对于徐祈清来说,他是一个有自制力和规划念想的人,人生的计划之中远远超出意料之外。而所有的意外,似乎都集中发生在这一个人身上。   他们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没有这些意外,擦肩而过和点头之交才是原本最大的可能。   徐祈清也不能确定,假如真的有如果,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点。   ——   在U大念书时,徐祈清经常会跑到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去找甜食店,一时兴起还整理过一张甜食攻略图,等他回国之后听同学提起,才知道自己做的这张图已经在网上广为流传。   图里标注最清晰的那家店是他最喜欢的一家,奶油的余味尤其醇厚。只是店的地址离学校比较远,徐祈清只在闲暇时才能抽出时间跑去吃。   U大有一栋专门卖餐饭的楼,楼前进门处的小厅经常会有不同的人架起流动台卖东西,徐祈清路过时买过一次手工饼干,用塑料盒装好。结果味道并没有表面看起来如意,倒是勾起了他想吃甜点的另一个胃。   徐祈清原本还有作业要做,心心念念想着要吃之后,别的东西都不太重要了。下午的课上完,他没有回宿舍,带着背包直接去了那家咖啡店。   地铁在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徐祈清看书看的眼前都有些晕眩。不过这一切都在咖啡店的玻璃门自动打开时尽数消弭,浓郁的咖啡味道迎面裹上来,惹得不喝咖啡的徐祈清也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   好香! 作者有话要说:  改好啦,写写他俩三年前恋爱开始的故事 反正对他俩来说,对方才是生命里最美的意外~   ☆、甜点过去式   徐祈清想喝他们家的招牌热可可,还附带着临幸了蛋奶酥。法式的味道总是很浓郁,甜味就像小姑娘被爸爸用胡子扎脸蛋时的娇|哼。   他点完单,坐进了一处卡座的单人沙发里。咖啡店的背景音乐很安静,适合阅读和独坐,电脑被拿出来放在桌面上,连塞满桌面的未完成文件都没能影响到愉快的心情。   ——虽然他还是需要乖乖地打开图档。   有份作业的字体要全部重改,徐祈清为此有点发愁,他盯着屏幕仔细考量着笔画安放的位置,直到听见那个对他来说极为特殊的声音。   咦……   徐祈清坐的地方侧对着前台,他悄悄地把电脑挪开了一点。   说话的声音其实并不算大,只是徐祈清离前台距离不远,他没戴耳机,对这个声音又敏感,才会注意到。   借着屏幕的遮挡用一只眼睛偷偷看向前台,身材修长的背影已经让人心生预感,等到那人点单时侧过半张脸,徐祈清立刻反射性地迅速躲回了电脑后面。   ……没有听错,的确是钟御。   从上回那次糟糕的酒吧之夜过后,徐祈清就再没有遇见过对方。他的记忆到底不算清晰,记不得钟御住处在哪,在这能遇到一个意外。   还是不打招呼了,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点单完毕后,钟御走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卡座。徐祈清松了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摸了摸鼻尖,他对着屏幕继续修改起字体。   热可可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不过徐祈清专注作业,并没有注意到这个。   等到冒着轻|盈热气的陶瓷杯被放在桌面上,他放下无线鼠标,用双手捧起了杯子。视线还留在屏幕上,杯壁的温度已经烘暖了手心。徐祈清轻吹了一下棕黑色液体的表面,一边看着电脑,一边把杯子送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然后他就毫无准备地被直冲进每一根血管深处的苦涩呛到了。   “咳、咳咳……咳唔……”   徐祈清闷声低咳着,手心中的液体被不由自主地晃出来,泼溅出一小部分。万幸杯子没有被打翻,他强忍着喉间的呕意将杯子放回桌面,捂着嘴低下头不停地咳嗽。   “咳咳、咳嗯……唔……咳……”   舌面已经完全麻木,上唇忍不住地发颤,勉强咽下去的液体一路引火,从喉间到胃部都有轻微的灼烧感。酸涩的鼻腔被阻塞,眼泪根本无法控制,水意随着闷声的呛咳越积越浓重。   太苦了。   有一小片标签纸滑落至地面,徐祈清眨落眼底的水光,看了好久才辨认出上面的「lecaféexpresso」。   后面还补了一个花体的double。   ——意式特浓,浓缩双倍。   对于不常喝咖啡的人来说,简直是攻防翻倍的噩梦级boss。   这根本不是我的可可……   躬起的背部传来轻微的拍抚感,徐祈清低声咳了好久,才压抑着勉强抬起头来。   身前的男人已经收回了手,正在和一个穿着咖啡店制|服的人交涉。咖啡店的氛围很安静,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徐祈清的耳朵虽然能听到,身体却忙着抵御苦涩,无法分出精力去处理那些言语信息。   自己的动静好像打扰到其他人了。   服务生转身离开,钟御坐到对面,等到徐祈清慢慢平复了一些,咖啡店的人却去而复返,带着歉意送上一杯温水。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听完对方的解释,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店内点单时不需要结账,只是钟御看见了徐祈清,为他一起提前买了单。咖啡是钟御点的,前台记错了点单信息,才把意式特浓给徐祈清送了去。   ……这意外让人目瞪口呆。   徐祈清慢慢用温水冲淡着唇齿间的苦涩,舌尖慢慢地恢复了知觉。新的咖啡和可可被一起端上来,他等钟御喝过一口,才拿起自己那杯,小心翼翼地抿了一下。   甜的。   将对方的动作尽收眼底,钟御面色无波,指尖却在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徐祈清收拾好情绪,才轻声开口道:“谢谢。”   钟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之前那一次……”既然已经开口了,徐祈清索性丢开了迟疑:“也非常感谢,给您添麻烦了。”   钟御终于开口,却是道:“还苦吗?”   徐祈清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不,那个,不不苦,没事了。”   ……为什么会结巴。   钟御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   他这个动作让徐祈清莫名紧张起来,好像有什么严肃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那好,”低沉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吸引力,钟御道:“来谈谈上次的事。”   徐祈清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浴|室里说的那些话,我向你道歉。”   ……咦?   徐祈清慢一拍才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的所指,顿时感觉有些窘迫,声音都有些磕绊:“不不,是我添麻烦了。”   他抿唇笑了一下:“其实那样的话之前我也听过,本意并不算坏。”   钟御却并未就此打住:“那也不对。”   徐祈清被他声音里的严肃惊了一下:“……什么?”   “不管本意如何,”钟御看着面前的人,道:“是为你好,是不会表达,还是习惯刻薄,这种话,都是错的。”   徐祈清唇|瓣微张,眨了眨眼睛。   “以不会表达爱为借口强加的伤害,丑陋而可耻。”   钟御看着对方,虽然语气严肃,却并没有用气势去压迫,公平来说,他的态度比及平时,已经是相当的和缓。   他在用尽力平等的口吻与徐祈清说话。   “这是施行者的错误,你没有义务为它们买单。”   钟御说出的这些,着实出乎了徐祈清的意料。   他一方面为对方居然会用这么强烈的情绪用词而惊讶,一方面也吃惊于钟御对这种事的态度。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他。   徐祈清性格温和,除了自己坚持的那些东西,在其他方面都不喜与人争辩,这是他的优点,但有时也难免少那一分锋利的锐气。   “嗯……谢谢你。”   他笑了一下,轻声道:“不过我也不太在乎那些,感觉还好。”   “不管在不在乎,你要知道。”钟御的声音也放轻了一些。   “别人说的「你不适合这一行」,不必听。”   钟御难得说这么多字,也足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对于他这种郑重表达的道歉,徐祈清虽然说着不必,内心却充满了得到尊重和肯定的开心。   真的很开心。   “这种事也难免,”徐祈清笑得更轻松了些,道:“这一行毕竟还是要天赋的,前辈有时也会劝阻事倍功半的后来者。”   “我也很多次地怀疑过自己的天赋,不过想想又觉得,没天赋做个劳工也行,想太多又没用。”   “天赋可以由外物评判,”钟御道:“但是否做,你只需要听自己的。”   蛋奶酥做好了,徐祈清咬到满口充盈甜美的鲜奶时,听到钟御的这些话,弯了弯眼睛。   “好。”   他有点害羞,借吃东西做完掩饰之后,又用手背蹭了好几次脸。   犹豫了好一会才道:“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想向您做个承诺。”   钟御看着他:“你说。”   “我想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做设计了,我会先跟您说,这完全因为听从内心,而由我独立做出的决定。”   钟御淡淡地笑了一下,徐祈清听懂了他说的话。   虽然这是徐祈清第一次见对方笑,但徐祈清早已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了沉稳的温柔,他又紧张于即将收到的回答,因此并没有过多注意这个足以称为惊艳的浅笑。   钟御用他独有的声音给出了答复。   “我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想告诉清清两件事: 1、不必理会那些「为你好」 2、做不做这一行,只需要听自己的。 他说了,清清也听懂了。 ^-^可能这一段会比可可还甜一点吧。 求留言,么么哒030!   ☆、拥挤   钟御留了两个联系方式,网路和手机号。   他原本只是路过买杯咖啡,意外之下才有了这一场交谈。徐祈清还可以在这里写作业,他的时间却无法如此充沛,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先行离开了。   钟御留下的手机是国内的号码,从那天存下来开始,徐祈清的手机换了四个,时间过去了七年,这个号码却始终没有变更过。   只是换到第三个手机时,这个号码就没有再出现在通讯录里。   穆衍请假之后,徐祈清的工作难以避免地变得更多。书面文件可以远程解决,但人际社交方面事情一旦缺了穆衍,落在代替者身上的工作量就不止是起初那些了。   徐祈清也并非不通事理的人,但在商业所需的交际方面,刚从国外回来不久的他,确实和穆衍相差太大,不提工作经历,单从偏重而言,他更擅长地也是传递信息,而非虚与委蛇。   需要身份的场合更不用提,没有了钟氏的家族背景,很多人对这位过于年轻的高层表现出了或明或暗的轻视,徐祈清的能力可以胜任这个职位的专业需求,但当他开始分担其他方面的工作时,他就完全无法发挥出穆衍在场时的分量。   交际能力和社交手段都可以训练,这对徐祈清来说只是又一次进阶学习。但很多事情并不同想象中那般顺理成章,甚至在有些情况下,拒绝会来的令人莫名其妙。   有一个二十天前接下的案子需要开始前期工作。然而第一次去谈合作时,徐祈清在对方分公司那没有暖气的接待室里僵了两个小时,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位「在分公司开会」的负责人。   日程表是提前安排好的,徐祈清不可能干耗着,时间过了之后他必须赶去处理下一份工作。结果第二次再约,对方的负责人前一天说完客套至极的致歉,约谈时仍是迟了一个小时。   不管这种行为多么恶劣,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   徐祈清把前期工作的企划案拿出来,对方用足够挑剔的时间看了一遍。他们没能从企划案里挑出毛病,却开始从谈好的条件下手,要求降低两个点的费用。被徐祈清回绝之后,负责人话里话外的意味颇为不满,居然表示出了停止合作的意向。   声色不缺项目,但这种定好了合同的案子在中途停止,对于一个成立不久却一直在被虎视眈眈盯着的公司来说,绝对是一件无法轻易占据舆论上风的事故。所以就算明知对方在苛难,徐祈清也不可能真的将其就此中断。   合作进度毫无进展,约好的饭局在双方都不想提起的情况下被取消。离开约谈地点时夜色已深,徐祈清坐在回公司的出租车上,眉眼之间填满了倦意。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方态度转变的真正原因显而易见,但项目关乎的是整个公司,无法,他不能退让。   包内传来轻微的震动声响,沉闷的夜色里,手机跳出了一通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想问他什么时候会回家。徐祈清揉着眉心,努力按下声音中的倦意:“妈,我最近有点忙,可能要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   他回国已经四个月了,本来说好年前还会回去一次,却一直没能走开,电话那头的语气顿时有些不满,但徐祈清确实无暇分|身,只能默默听着。   徐妈妈年纪不算大,二十岁就有了徐祈清。她性格好强,虽然现在脾气已经比年轻时好了很多,但心境容易受影响,有时还会失眠。徐祈清平时很注意,基本不会惹她生气。只是这次他听着有些不对,想起今早手机上收到的提醒,问了一句:“妈,你昨天几点睡的?”   电话那边说的是十点。   只是在徐祈清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一条来自凌晨十二点半的点赞提示。   白色的冷光从屏幕映到徐祈清的脸上,惨淡且黯然。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接着话,五分钟后到了钟氏总部,才将电话挂断。   文件需要交递到二十七层,等在电梯里时,徐祈清用手机给徐爸爸发了一条询问的信息。   他在打字的时候,屏幕上端一直跳出正在进行的群聊提示。大学时的几个至交有一个公共聊天群,有人在询问近况,徐祈清给爸爸的信息发出去时,手机上方跳出来的那个提示,正好是穆衍回的一句:在家给对象做饭。   穆衍不单身的事大家都知道,他这么一说,惹得群里又开始对彼此的婚否情况进行调侃。   正是饭后闲暇时间,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徐祈清这样混乱地连饭都赶不上正常时间。   他们聊的可热闹。   徐祈清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部,那处空了太久,有些不舒服。他敲开执行董事办公室走进去时,钟御正在接电话。   室内很静,电话那方的声音很清楚地传出来——   “钟董,你们那边负责的人真的很有问题,不止是我刚刚说的前几天那次,他连面都不见就走了,就连今天的合谈,他的态度也很没诚意……”   徐祈清在那一瞬间,突然领悟到了「银瓶乍破水浆迸」这句话在脑内实现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坊川的手榴弹   ☆、安抚   从本质来说,声色是不加班不正常的传媒公司,钟氏本部反而更倾向于规律打卡。这个时间到公司时,还亮着的窗户寥寥无几,最高的一处就在二十七层。   钟御看见徐祈清时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回复对方的话很官方,不热切也不生硬,只说会继续跟进,日后再谈。电话那头到底还识趣,顾忌钟御的身份,没有多做纠缠就挂了电话。   室内重归寂静,钟御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徐祈清。   对方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虽然表情尽力维持在平常的淡然,眉眼间却带着掩不住的倦意。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这个电话里的内容解释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低低地叫了一声。   “钟董。”   钟御冲他示意了一下,简短道:“坐。”   室内的灯光带有随时间调整的智能模式,柔和的光线铺洒在人的肩膀。窗外视野开阔,夜色深邃,华美的灯景绚丽又热闹,而屋内很安静。   徐祈清坐在软椅中,慢慢把脸埋进双手里。他的耳边很吵,所有东西沉沉压下来,堆在他的脊背,将削瘦的骨节压到咔咔作响。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恍如坠身深渊。   这种突然的坠落感猛地拉回了意识,沉重的喘息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回荡出巨响,徐祈清勉强忆起自己身处所在,他抬起头来,视线都有些涣散。   不对,工作进度还没有确认……   徐祈清的脑子里还塞满了这些事,没有注意到男人已经站在了身前。脸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下巴被人抬起来,徐祈清这才反应过来,钟御在用湿毛巾……帮他擦脸。   从额头到下巴,从眼窝到鬓边,钟御的动作其实并不太熟练,下手却很轻,不会让人觉得痛,也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地方。徐祈清的脸有点热,这种动作实在有些莫名,只是他好像太累了,连拒绝都没力气说出口。   他闭着眼睛,下巴微抬,颈间仰起的弧度脆弱而美丽,任人动作的表情既安静又乖巧。   像是在邀吻。   钟御却毫无逾矩之举,他除了用左手抬起对方的下颌外,额外都没有身体碰触。徐祈清的气息太疲倦了,钟御才会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安抚对方。   毛巾被拿开之后,他用拇指蹭了蹭徐祈清带着湿气的温软脸颊。手边的睫毛轻|颤着,清湛的眼睛慢慢睁开来,钟御淡淡地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徐祈清才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钟御把用过的一次性毛巾收好,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盒子。他没有把人叫去休息室,反而直接将盒子放在了徐祈清身侧的办公桌上。   盒子一大一小,小的里面装的是缀着一朵鲜红的奶油蛋糕块,大的那个则是一整个奶油蛋糕,奶油之间可以看见满满的栗子条。   是A市老字号蛋糕店的鲜奶小方和栗子蛋糕。   装着两块鲜奶小方的小盒子被推到徐祈清面前,连塑料小勺都被递到手边。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满脑子都是繁琐事务,徐祈清现在却只在想,对方手指的温度让人感觉很舒服。   奶油既甜又鲜,浓浓的奶香味跳跃在舌尖,下层的蛋糕很软,还夹着一层水果粒。蛋糕很好吃,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甜腻。   空寂的胃被唤|醒,徐祈清慢慢咬完两小块,抬头时正好看到钟御在切蛋糕。男人还穿着裁剪合身的西装,骨节分明的手腕带着昂贵的银色腕表。他用这样一身服饰拿着镂空镶花的塑料刀切开栗子蛋糕,却意外地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格格不入。   钟御的动作不疾不徐,看着他慢慢把蛋糕切好,徐祈清的心情也被安抚着平静下来。他含|着勺子咬了一会,低声道:“今天的合谈没有成功,抱歉。”   一块切成三角形的栗子蛋糕被放在他面前,满满的甜香飘过来,钟御的声音并不冷硬,他淡淡道:“刚才电话那个?”   徐祈清换上叉子叉了一块栗子条,垂着眼睛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种合作方不是个例,各种意外在工作里都不可避免,”钟御继续道:“个人情绪要学会自己控制,走到最后的人才会有成果。”   “是。”   徐祈清应道,他明白钟御的意思,只是今天各种事情混杂在一起,情绪才有些失控。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承担同等压力,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不会就此被击垮。   钟御原本站在他对面,说话的时候,男人绕过桌子站在了他身侧,徐祈清以为是因为要和自己谈论工作才会走过来,没想到对方却伸出手,覆在了他的发顶。   徐祈清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手掌的力度很柔缓,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钟御还把手指伸入柔软的发间,避开涂抹了发胶的额前,以指为梳帮他顺了几下。   这个动作既亲近又宠溺,却不带任何超出界限的暗示,徐祈清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安慰了。   钟御的声音在他身前响起:“如果你现在十九岁,我只会和你说刚才那些。”   徐祈清忍不住抬头看了过去。   “但已经到了现在,”钟御收回了手:“另一种方式多用几次也无妨。”   一份企划书被递到徐祈清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钟御的意思,下意识伸手接过文件。   刚刚粗略一看,他就忍不住有些惊讶。企划案里加上了最近钟氏出资买下的新宣传渠道,这本来只运用在声色刚刚提出的新方案里,甲方的名字却是今天合作的那个公司。   ——这不是原本谈好的那一版合作案。   声色的掌权者是穆衍,他一请假,日常的运营被分给了徐祈清,但另一半的决策工作徐祈清无法定夺,这部分是由钟御来负责的。   “锐意看中这个渠道很久了,他们专门养出了能运营这个的总监。新方案还没成行就在抢,这次改合同,是他们主动提出的。”   徐祈清有些疑惑:“今天合作的公司,不是耀胜吗?”   钟御垂眸看了他一眼。   徐祈清恍然:“耀胜是锐意旗下的?”   钟御点了点头:“新方案只能由专业方向的人员来负责,今天打电话的人,就是要被顶替掉的旧萝卜。”   话里说的内容已经称得上直白。一个萝卜一个坑,项目负责人的撤换不是小事,但钟御同意换上新方案之后,人员撤换就成为顺理成章的必需,声色这边没有任何责任,锐意反而还会感谢他们。   “锐意提出的新负责人是萧景林。”   钟御又抬手揉了揉徐祈清的头发,用与刚才对人事调动前途裁决的冷漠完全不同的语气道:“你不用再去见今天那个混|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手榴弹和陛下的地雷   ☆、蛋糕   徐祈清反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好像刚刚亲眼见证了一场强|权霸凌。   虽然这场恃权凌弱旁观下来感觉并不差。   他已经吃完了两块鲜奶小方和小半个栗子蛋糕,面前刚刚空下来的盘子又被装了一块,徐祈清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钟御正垂眼看着他。   徐祈清又低头看向蛋糕,忍不住摸了摸鼻尖。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吃不下了?”   徐祈清以前是能把甜食当饭吃的人,现在倒也不是吃不下,只是他一个人消灭了一多半的蛋糕,再吃下去有点不好意思。   他轻声问:“你不吃吗?”   他说话的时候抬起了头,却发现对方的视线灼在自己的嘴角,徐祈清反射性地抬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染了一小片奶油的白。   等他再去看时,钟御已经移开了视线。   就在徐祈清以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对方却道:“助理说,今天订的午餐你没有吃。”   “因为下午约了……”徐祈清说了一半,想起刚刚对方的解决方式,又把剩下的一半吞了回去,他含糊道:“唔,时间有点紧,没赶上。”   “晚餐也没赶上?”   徐祈清不说话了,埋头吃蛋糕。刚把最后一口叉起来,盘子里又被填了一块。   “你真的不吃吗?”他含|着蛋糕说话,声音也带上了甜蜜的黏软,钟御收回手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慢慢把蛋糕刀收好。   “我饱了。”   徐祈清下意识接了一句:“那怎么还买了这么多蛋糕?”   他说话的时候真的是无心,因为之前钟御对于甜点也没有偏好,两个人在一起时,点蛋糕的通常是徐祈清,钟御只喝咖啡。上次的芝士蛋糕已经够让他觉得奇怪了,这次却又是相同的情况。   等他快把这块蛋糕吃完时,才听见钟御的声音:“惯例。”   意思是说每天都会买甜点?徐祈清的动作停了下来:“啊,你这么喜欢这一家?那我还是不吃了……”   钟御不理会,继续往他盘子里塞栗子和奶油。   “蛋糕更喜欢被人吃。”   这个回答从语序和内容上来说都有些奇怪,徐祈清不得不消化了一会这句话:“平时蛋糕没人吃吗?”   他问出口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却有些难以置信,愣了好一会才道:“它们都是……买给我的?”   这句话有些过于直白,徐祈清还没有等到钟御的回答,手机却响了起来。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他放下盘叉,起身接起了手机。   “喂?”   电话是爸爸打来的,他看到了徐祈清发过去的询问信息。徐妈妈昨天确实入睡很晚,前几天是徐祈清外婆的八周|年忌日,重回老家触景生情,还没有休息过来。   知道原因还算可以控制,爸爸安慰了徐祈清两句,让他安心工作,最近先别和妈妈联系,徐祈清应了下来,才算暂时心定了一些。   电话打完,身后钟御正站在桌前向他示意:还吃吗?   读懂了对方的动作,徐祈清摇了摇头。钟御把剩下的蛋糕放回盒子里打包收好,又把签完的文件递了过来。   黑色的办公桌瞬间从蛋糕架重回冷硬。见人接过了文件,钟御开口谈起了工作:“公宣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他说的正是两人上次谈论的那一个官方宣传计划,徐祈清把文件收进档案袋里的,道:“计划是抽调三个组一起跟进,不过黄达组手头的案子才进行到中期,其他两个组可能会提前开工,进度表上的时间是两天之后。”   “嗯。”钟御道:“穆衍的假期后天结束,等他回来,公宣的就全权交给你。需要出外的部分,尽量安排在最近。”   “好。”徐祈清点头。   穆衍回来之后,声色的决策就不再用钟御过目,虽然他还是要往总部跑,但见钟御的机会会少很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蛋糕带上。”   那些没有人吃的蛋糕去哪儿了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徐祈清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钟御。   他还是一贯的严肃冷峻,线条强硬,周|身不曾沾染半分冗杂。沉沉的夜色里,男人与冬日的冷冽融为一体,积威浓重,不苟言笑。   可是徐祈清离开时的心情,却与来时截然不同。   ——   官方形象宣传的项目做的很大,这对声色来说也是一个转型的尝试。整整三个组的资源被抽调出来合力负责,更重要的是,如果任务成果优异,声色很有可能能够接下更高一级的项目案子。   不过就在开工的前一天,徐祈清接到了学|妹的电话。   “学长,”听着路晓涵的声音,徐祈清都能想象出对方笑眯眯的表情:“最近在忙吗?”   “你的电话来的巧,”徐祈清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我从明天开始忙。”   “我之前去看阿姨的时候她也提起来,说你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回来。”路晓涵道:“学长你注意身体啊。”   “嗯。”徐祈清应了一声:“也辛苦你去看望了。”   他知道路晓涵打电话来的意思,主动提起道:“那个大纲我已经填了三分之一,你还有什么东西要补充的吗?”   路晓涵的语气明显松快了许多:“暂时没有,到时候具体安排会再发给学长。”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啊……”   徐祈清笑道:“好,我知道。”   “学长,这次打电话给你主要是因为,上次我去看望阿姨,感觉她对你这么久没回来还是挺在意的。”   路晓涵的声音敛起了笑。   “上个月冯英鹏带着他女朋友回来了,冯阿姨见了人就夸自己的准儿|媳|妇懂事又体贴,我听说她还提起了你,说你不为这种事分心在外高就之类的,虽然说没什么失礼的,但听着感觉很酸,阿姨可能有点不高兴……”      ☆、颁奖过去式(一)   冯英坤是徐祈清高中时的同届。高中里总会有几个轮流第一的学生,当年那一届的文科生里,徐祈清和冯英坤就是那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徐祈清本人对这种排名并不是很在意,蜀师附中虽然是当地最好的学校,在整个省内的排名却并不靠前,高考需要考虑的是省内排名,和校内名次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很多事情并不只与当事人有关。为了督促进步,校内每个年级都分成了两个部,两人正好分属一二部。理所当然的,除了年级内的班级名次,每次的总分第一也会被两部当作竞争的重要指标。   所幸徐祈清当时的班主任并不偏激,对他也没有给太大压力。饶是如此,徐祈清也仍然能记起当年每次考完被叫去办公室时,几乎见到的每一科老师都会问他的问题——这回谁是第一?   更巧的是,两人的父亲是同一处机关的同事,尽管这同事的交情仅限于点头之交,但这也在无形中加重了比较。   因为分属两个年级部,徐祈清和冯英坤其实并不常见面。除了每次按名次分配考场的考试,两个人就只在小课时才能遇见。   为了拔尖,学校当时把专门为尖子生开了小灶,每次请到省内名师,都会把每个班的前几名叫去会议室,上半天的小课。语数外的小课是不分文理的,徐祈清和几位理科同学关系不错,每次会和他们坐在一起,所以也没有和冯英坤接触太多。   但课堂上的表现有目共睹,冯英坤和徐祈清的性格不太相似,每次小课的老师开始授课,他总是积极出彩的那一个。比起在大学才开始学会争取和展现自己的徐祈清,冯英坤在这方面的能力要提前许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最后的高考,那一届考生的浮动很大,超常和反常的例子太多,正常发挥的两个人反而成了少数。徐祈清的总分比冯英坤高了三分,但这种胜负对他来说最大的作用也就是让父母开心一点。而且自从高考完之后,他开始备考其它考试,两人之间微弱的联系也就此打住。   只是人这一辈子活太长,才发现各处都是竞技场。   电话挂断之后,徐祈清抬手捏了捏眉心。他已经到了另一个阶段的年龄,学业和事业被搁置一边,反而是婚恋情况成了重点。   因为徐祈清之前都待在国外,徐妈妈并没有催促过他。但联络时总会有闲谈,言语间也曾透露过些许试探。这种问题徐祈清是没办法回答的,所以他对冯母的做法也无法反驳。   高中时徐祈清谈过一次恋爱,和一个同样优秀的女孩子,后来两人因距离和平分手,彼此都还可以做朋友。他的两次恋爱经历截然不同,两级分化的格外严重。时间长短,浓烈程度,分手后的相处,甚至连性别都是相反的。   和钟御分手之后,徐祈清曾经想过,也许更适合自己的还是第一次恋爱时的温和互处和云淡风轻。只是在那之后,无关男女,他再也没有遇到过心动。这般三年拖下来,竟然也到了周边同伴都开始谈婚论嫁的地步。   徐祈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找出了路晓涵的大纲,看了一眼该要写到的那一部分。   “学业之外最难忘的收获是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也和刚才提及的恋爱有关系。   徐祈清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虽说学的专业就是设计,但谈到学业之外的收获,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仍与设计相关。   PSSG青年赛的成绩着实给了徐祈清一个惊喜,连指导他的萨奇教授也没有展现一向的刻薄。这位一直被评价为乖戾的教授确实为徐祈清提供了很大的指引和帮助,而这次比赛结果,也为徐祈清之后入其门下拜为导师增添了砝码。   颁奖的时间已经到了初春,而颁奖地点就在墨离。徐祈清当时还不懂什么服饰礼仪,直接穿了牛仔裤和连帽卫衣,因为他参加的是青年组,这样的穿着也不算太离谱。   设计赛在比赛过程中有区别分组,颁奖仪式也同样如此。徐祈清获得的是青年组的总奖,算是颁奖仪式前半段的一个小高|潮。   仪式开始之前的场地很开阔,认识的人会相互攀谈,或是聚在一起交流,不过从起初到入座,徐祈清一直保持着安静,他的社交还没有发展到这个领域,萨奇教授这周也不在法国,没有和他同行。   他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赛事颁奖,来之前也有过各种形状的想象。但真正开始的实际情况和想象确有差距,颁奖仪式在各个环节塞满了令人会心一笑的小设计,轻松又不失格调。只是无数的精心设计堆聚在一起,都没有那位站在台上的颁奖人让徐祈清来的惊讶。   其实之前隐隐已经有了一些迹象,比如对方为什么会在酒吧里注意到他,为什么会知道拿怎样的话来刺|激他,但当徐祈清|真的听到那个极为特殊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时,他仍是难以抑制地红了耳朵。   虽然时机不对,但他真的有一瞬间生出了录音的念头。   ——最喜欢的声音念出自己的名字,这是两年前徐祈清的不敢奢望,也是当下他的梦寐以求。   每个奖项都有单独的颁奖人,钟御负责的只是青年组的部分。证书被递到徐祈清手中时,他听见了一声既低且沉的中文。   “恭喜。”   舞台上打了明亮的灯,浓烈的光将空气中的细小灰尘一同照耀出来,钟御穿的是黑色的西装,在高亮的暖光下勾勒出冷冽的强硬线条。   得奖者众,钟御在每个人面前停留的时间很短。可是那一瞬间的一切所有都深深印刻在徐祈清记忆里,纤毫毕现,立体环绕。   他没来得及回以一句谢谢,只是忍不住弯起了眼睛。一直如擂鼓的心跳声也被安稳抚平,漫溢的开心却没有减损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  颁奖有两个意思   ☆、颁奖过去式(二)   主办方为来访者准备了餐饮,颁奖结束后徐祈清也留了下来。他原本只是想张望一下钟御是否还在,却在刚刚走近第一个餐柜时就被叫住了。   “徐祈清?”   说话的是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法国青年,开口的声音立时让徐祈清想到了玫瑰,这个喻体虽然已经被用到烂俗,但的确是他所能想出的最贴切一例。来人金发碧眼,五官深邃,足足比徐祈清高了近十公分,却并无欧洲人惯有的壮硕感。他的腰|肢细韧,腿直身长,比例完美到惊人的地步。   “是的……”   徐祈清有些惊讶,他并不认识对方,却被准确地叫出了名字。   “你好,我是艾尔·亚当斯。”   他低下眼睛看向徐祈清时,纤长卷翘的眼睫泛着金灿灿的细光。他的音色瑰丽且美艳,拥有着天然惑人的魅力。   “有幸与你共进晚餐吗?”   徐祈清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正一头雾水,右手握着的手机恰在这时响了起来。他匆匆道一声抱歉看向屏幕,电话正好被挂断,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来源的短信提示。   “四点方向,过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望过去,就撞进了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睛里。   是钟御。   徐祈清正打算走过去,却听见身旁一声低低地轻笑。   “盯这么紧。”   他有些惊讶地看向说话的艾尔,对方已经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钟御站在一张圆桌旁,却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等徐祈清走过来,他就把人领到了一处远离人群的被隔开的封闭式卡座中。   艾尔也走了进来,坐在两人对面。他看徐祈清的眼神有些直白,却又有着自然而直率的态度,并不显得无礼。事实上,好像任谁也无法对着这样一张脸生出负面情绪。   只是徐祈清对于艾尔看自己时饶有兴致的眼神仍有些不适应,他见到钟御时就有些紧张,这么被看着更觉有些吃不消,不由得朝钟御的方向靠近了些。   钟御察觉到徐祈清的动作,他抬眼看向艾尔,声音冷而低沉,并没有什么情绪:“你说过了?”   艾尔低笑道:“没有。”   这话不是说给徐祈清的,所以他听不懂,另外两人却对此心知肚明。   艾尔把修长的双手十指交叉置于桌前,上身微微前倾,他那双美丽的绿眼睛直直望向徐祈清,如翡如玉的眼眸中满满是对方的身影。   “上次酒吧里那杯,”艾尔的声音香醇醉人:“是我误送给你的。”   他轻笑了一声:“不过,能点到同一种酒,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徐祈清面上虽然还镇定,脸色却有些泛白,酒吧那次于他而言,从本质上讲并不是什么好事情,甚至危及到了他的安全。   他没想好要如何接话,倒是身旁的钟御难得率先开口道:“想清理你的不是他。”   徐祈清闻言看向钟御,对方却没有再做解释,反而道:“先去选餐,挑你喜欢的。”   他离开卡座的时候,还能听见艾尔似笑非笑的声音。   “对你的小男朋友护这么厉害?这可不像你。”   可惜他从刚刚起就被接踵而至的巨大信息量惊骇,没来及放慢脚步听清钟御的回复。   主办方提供的晚宴是自助式,参加的大多是获奖的设计师,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气氛很悠闲。像钟御这般以颁奖者身份留下的并不多,不过他们坐的位置在单间内,所以也没有过多的吸引视线。   徐祈清端着餐盘走回去的时候,艾尔也离开座位去选餐了。但徐祈清示意钟御时,对方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反而道:“咖啡,其余和你一样。”   他就转身又去拿了一趟。   用餐时,艾尔的注意力仍然停留在徐祈清身上,他似乎对这位钟御身边的特例倍感兴趣。   徐祈清询问钟御为何会参与这次颁奖时,钟御的回答说自己是赞助商之一,艾尔接道:“真不公平,同样是赞助商,你可以借机来看自己的男朋友,我却只能对着我亲爱的莱特哥哥。”   他的法语发音很美,但“亲爱的”那个词却怎么听都不像是字面上的意思。   钟御淡淡道:“你也可以把他变成你男朋友。”   艾尔微笑道:“如果他是,我一定会把他的那根踢断。”   徐祈清还没消化完自己被当成钟御男朋友的信息,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僵硬了一下。   钟御抬眸看向对面的艾尔:“我以为你只想对贝利尔这么做。”   艾尔的笑意更假了一些:“对于那个蠢蛋,我更倾向于把他那里切碎喂狗。”   他的话音刚落,餐桌上突然发出了一声刀叉磕碰在餐盘上的清脆声响。说话的两人都闻声看了过去。   “抱歉,”徐祈清舔|了舔下唇,他手里还捏着闯祸的餐叉,硬着头皮迎上两处视线:“不小心滑了一下。”   艾尔眨了眨眼睛:“啊,吓到你了吗?”   徐祈清有些僵硬地摇头,脑后突然增添了一道温暖的重量。   他睁大眼睛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钟御已经收回了抚摸|他发顶的手,声音低醇而沉稳:“好好吃饭。”   徐祈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室内的暖气有些太足,脸上都被热得烧了起来。   用餐之后没有其他安排,主办方提供报销费用,但没有提供统一住宿。个人是自行离席的,艾尔去找他同行的人,徐祈清身边就只剩下了钟御。   夜色已深,u大坐落在近郊,下了地铁终点站之后还要坐公交,预计的到达时间已经超过了公交运行时间。钟御的车停在不远处的停车场,他打算把徐祈清送回去,却被拒绝了。   “我吃过东西之后会晕车,还是不麻烦了。”   徐祈清站在台阶上,他裹着一条特别厚的围巾,还戴了一顶黑色的粗线帽子,在全副武装之间露出一双清澈的黑色眼睛。   钟御闻言未作反应,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徐祈清正在张望地铁站,却听见男人对着电话另一边吩咐了一句,让司机把车开回去。   徐祈清有些惊讶地看过去,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对他道:“走吧。”   ……咦?   在夜晚行走是一件非常容易撩|拨心绪的事,夜灯照耀,街景璀璨,身旁的一切人和事都奇异地温柔下来,夜色裹挟着安宁一起,轻缓地笼在人肩头。   徐祈清走在钟御内侧,他们没有去地铁站,反而沿着街旁的人行道漫步而行。他想起晚餐时一直搁置在心里的那个问题,忍不住开口道:“刚才亚当斯先生说的……男朋友的事,也是因为酒吧里的误会,所以要瞒着他吗?”   他以为这是钟御为他解围时编出的谎言,所以才一直没有反驳艾尔·亚当斯的话,现在发问,也是担心自己以后会在别人面前说出不该说的事情。   钟御闻声看了过来。   徐祈清正眼看着他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的相貌其实也非常出色,他和穆衍是亲兄弟,外表其实可以称得上平分秋色,只是钟御的气质过于凌厉,压过了外表的吸引力。外人看他时往往被气势所慑,反倒无心去关注他的外表。   在这夜色里,暖黄的街灯将光洒在两人肩上,他们正走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四下无人,只有从远处传来的城市的声音。看见钟御被柔软的光晕勾勒出的清晰轮廓时,徐祈清连呼吸都忍不住轻了下来。   “不是误会。”   “嗯?”徐祈清眨了眨眼睛,面色中浮现出明显的疑惑。   他还在纠结着思考对方的意思,颈间的围巾却被男人伸出长指向下压出一个柔软的豁口,眼前暖黄色的灯光也被温柔的影子遮挡了去。   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圆栀的两个地雷 啊写的我心都化了   ☆、晚安   柔软的唇侧被微凉相贴,淡淡的冷香同影子一起笼罩下来。钟御的唇和鼻梁还沾染着初春的寒意,于徐祈清而言却像是炽烫的星火,把相触的唇|瓣整个灼烧起来。   极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属于同性的气息强势到如同要将他标记,徐祈清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眼睫扫到自己时的轻微痒意,他的心跳已经传至鼓膜,在耳边炸裂成轰鸣般的巨响。   他们离得太近了,他几乎要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已经吵到了钟御。   但事实上,这个僻静的街角连多余的噪声都已经消弭,安宁到近乎于静谧。   钟御并没有深吻,他的手指轻轻捏在徐祈清的下颌,另一只手圈住了对方的腰。虽然他一只手臂可以堪堪环过对方的大半腰|际,但徐祈清与纤瘦细弱也扯不上丝毫的干系。   他穿着休闲款的卫衣,本身偏向高瘦,又正值最好的年纪,身量里带着满满的少年气。抱在怀里时,像一只身骨刚刚长成的极美的幼鹿。   钟御退开一指距离,又向上轻轻吻了一下徐祈清的眼睛。   他的动作带着迥异于一贯冷漠的温柔,徐祈清在不知所措的心慌意乱里,竟然也微妙低被安抚着慢慢平复。   嘴巴张合过几次,他才轻声开口道:“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   最后半句话,他的咬字轻到近乎低喃:“要和我交往吗?”   钟御垂眸看着对方,指腹沿着人的下颌轻轻摩挲,这样的小动作既琐碎又毫无用处,他二十多年来也就做过这一回。   “是。”他沉声确认道:“你接受吗?”   徐祈清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一瞬间的晕眩,思绪却又拥有着完全的清醒。   钟御用的是问句,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知道,徐祈清却对此无比确认。   ——他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钟御对于徐祈清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意外。他是严整规划里的不确定因素,是按部就班外的不可预计。徐祈清没有办法用处理正常的事项和交往时的态度去对待他,只能一步一步地任由自己深陷。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亲在了钟御的唇畔。   意外都那么多了,也不差再一个。   腰侧环着的手臂被收紧,衣服叠出层层的褶皱。钟御回以他的,是一个真正的吻。   不同于刚才的浅触则止,柔软的唇|瓣被含|住吸吮,原本的淡粉立时染上艳色。鼻梁浅蹭,气息加重,嫣红微肿的唇|瓣被放开时,内侧已经印上一处明显的齿印。   徐祈清是第一次和男人接吻,实际情形似乎与他曾经的所知截然不同,他甚至能从对方并不强硬的动作里感受到明显的占有意味。   而这才仅仅是攻掠的开始。   浅白整齐的牙齿被轻轻|舔|吻,灵活的舌尖顺着微张的齿列探入,安抚了略显僵硬的唇|舌之后,男人就开始循着内里将每一寸细细舔侍。徐祈清的手原本放在身侧,不知何时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握住了对方的衣角。这种被探索的感觉陌生且令人心悸,他的唇齿和胸口已经完全被冷香占据,气息交融,萦绕不去。   内里被探寻,唇|舌被搅|弄,徐祈清一开始是主动送上来的,没料想之后主动权却被完全夺去。   唇齿缠绕的细微水声顺着骨传导在脑中无限放大,明明是相触时无可控制的正常声响,却因着动作和对象被放成令人脸红耳热的无限淫|靡。他的呼吸逐渐急促,鼻腔里忍不住泄|出一声软而轻浅的尾音。   “唔……”   唇|间的侵略意味却因此而变得愈加浓厚。   等到钟御最后将他放开时,徐祈清的眼前已经蒙上了一层湿|润的水色。原本被低温冷成苍白的脸颊晕开明显的红,嫣红微肿的唇|瓣更是泛着润泽的艳|丽。钟御看着他,又低下头来,轻轻吻了一下他湿|润的眼睫。   有点痒,徐祈清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睛,他松开握着钟御外套的手,伸手拉住了对方的放在自己颈间的手掌,把自己微凉的手指放进了男人同样修长的手指缝隙之间。   十指相扣。   他抿起被吻到艳红的唇,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钟御一眼未错地看着他的动作,只觉自己很想再亲|亲他。   远处传来鸣笛的声响,时间也不早,两人继续往回走,明明是很长的路途,分别的时间却来的格外的快。   “你再走回家的话,会不会太晚?”已经可以看见u大的站牌,徐祈清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不会。”钟御伸出另一侧未交握的手,帮他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好耳朵:“到寝室给我信息”   徐祈清有点怕痒,他老老实实地任钟御动作,却还是忍不住缩了下脖子:“嗯……你也是。”   钟御就又低头过来,亲了亲对方微凉的鼻尖。   他站在夜色里,头顶是难得璀璨的漫天繁星,比星辰更醉人的光亮却满满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19408041的两个地雷 谢谢陛下的地雷 颁奖的另一个意思,被男神告白 这个吻戏写完又改,折腾了五个小时…… 这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啊。   ☆、忙碌   一整天的收获的确圆满,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只是后面那件事似乎也不能写进回答里。   徐祈清对着大纲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关掉了电脑。脑子里嘈杂的声响太多,许多被刻意压抑的东西在尖声向他示|威,他却只能如同往常做的那样,自欺欺人地将它们继续忽略下去。   明天要开始新企划,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只是在夜里,兜兜转转百转千回仍是同一人的脸和声音。细碎点滴消褪而去,如潮往事碎如齑粉。他亲手斩碎掰断的那些残垣,又重新耸立在他的面前。漫无边际。   到最后,却在无助间突然回归平常,然后被妈妈一个冰冷的眼神惊醒。   徐祈清平复着胸口的沉重呼吸,伸手揉了揉嗡声作响的额头,他慢慢坐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室外寒风凛冽,屋内暖风充足,偏安一隅。熨帖的温度顺着喉咙滑进冰冷的胃袋,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没事了,他早已不必怀想,也无需再担心这件事被摆在妈妈面前。   都已经三年了。   天亮后又是忙碌工作日,已经是第四个季度,所有堆叠的事项都亟待在此间解决。回归的穆衍接手了声色的运转,徐祈清开始将大部分精力转移到公宣项目上去。   a市积蕴深厚,经济发达,地处要道,是全国乃至整个洲际的最重要的一处金融中心。有关这处地域的宣传资料早已泛滥成灾,为她制作官方宣传片,是一件既容易又棘手的事。   不过对于声色来说,这个案子就只剩棘手这一个词了。   市府每年都有宣传计划,统汇数据按部就班,也能做到与时俱进。但这次的宣传计划却斌不是为了面上传下,而是想要作为国家形象的一个部分片段,面向另一个窗口展示。自钟御上|位以来,钟氏在欧洲的根底愈加雄厚,这个因素也与声色能击败众多强手接下这个单子不无干系。   这次的计划并非由声色单独承担,官方自己的宣传部门也会在其中参与部分企划。他们聘用声色的一部分目的在于转变视角,借用技术,但若是由声色独立完成所有工作,那么就算两方都赔个底掉,也不可能通过最终的宣审和政审。   这种合作是必需的手段,也是一种双赢的策略。但筹划归筹划,真正开始合作的时候,各种摩擦仍旧不可避免。   徐祈清身为声色一方的总监制,除了要做好独立的分内之事,在两方的工作中也起着重要的权衡作用。这次的案子于公司和于他而言都是一次新的尝试,投入的精力和灌注的心血都不言而喻。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声色已经做好了和官方合作必需的心理准备,到最后也是真的被磨到没了脾气。层层关卡重重镣铐,等到方向和雏形被确认下来,几乎所有参与的工作人员都被折磨地没有了为方案确认感到兴奋的力气。   声色的三个组别都被放了一天假,用以做休整。徐祈清除了这个案子之外还有其他的负责工作,正好趁这一天处理利落,晚上还和萧景林约了谈锐意的合作。   他们两人住的相隔不远,本身关系也亲近,之前工作没有那么忙的时候,有时还会一起开伙吃晚餐。不过这次徐祈清忙的久,锐意的案子也由穆衍接了手,和萧景林一起通力合作。两人差不多要有月余没有见面了。   把手头最后的资料交接给萧景林,徐祈清在这次项目里的任务基本清算完毕。谈完之后天色已晚,其余人或是拼车或是叫车,徐祈清还没考国内的驾照,萧景林和他住得近,就载了他一起回去。   路过超市的时候,萧景林停了片刻,因为车位难寻,徐祈清就没有下车,等在了副驾上。车内灯光昏黄,车载音响在放着女声的悠扬慢歌,大概是个很有名的歌手,徐祈清之前还听过她的唱片。只是他现在再听,却只觉兴趣寡然,莫名地想起了自己喜欢的声音。   可能是周遭太静谧,伤感的音乐又会烘衬环境,徐祈清倚在椅背上,不觉有些困倦。   片刻之后,萧景林拉开车门上了车。他把装满东西的提袋放在了后座,有些歉意道:“让你久等了。”   徐祈清浅浅一笑,摇了摇头。   萧景林手里拿着一瓶从袋子里拿出的鲜牛奶,抬手递给副驾上的人:“喝点热的,免得伤胃。”   晚上商谈时的主要负责人虽然是他们两个,但一起出席的还有其他随行者,自然不可能像平时那般随意。行程也是按照惯有的流程来进行的,觥筹交错的饭局少不了,哪怕两人尽可能地精简了繁琐,场面上的东西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徐祈清接过带着温度的纸盒:“谢谢师兄。”   “客气什么。”萧景林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汽车拐出停车口,平稳地驶在街道上。萧景林随口与身旁人闲谈:“这两天没少忙吧?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官方竞聘的事当时是在整个业内放出的消息,最后落入声色囊中的结果也不是秘密,萧景林对此有所耳闻,自然也知道自家师弟最近正在负责这个项目。   “忙是没少忙,不过瘦不好说。”徐祈清轻笑道:“也可能是太久没吃师兄做的饭,饿瘦的。”   徐祈清不会做饭,但萧景林会。原本在法国读研时他就去师兄那里蹭过饭,在a市时住得近,虽然两人都忙,但也总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他们都出生在川蜀,典型的偏辣口味,萧景林有几个家乡菜做的很熟,不比外面挂着蜀菜招牌的馆子差。   萧景林被他的话逗乐,失笑道:“你要是还能吃得下,今天回去我就开火。还少了你吃的不成。”   徐祈清捧着牛奶笑,不说话了。   两人谈过一阵,萧景林转了话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嗯?”徐祈清把喝完的牛奶盒拆角挤平折好:“年底吧,到时候应该忙完了。”   他随口也问了一句:“师兄呢?”   “暂时没定。”萧景林笑了笑:“我妈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还说,今年要是不领个人回去,就把我关在外面不许进家门。”   徐祈清放好空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闻言失笑道:“不是吧……”   “我读本科的时候,舅妈帮表哥看孩子,她还和我说受不了这份累。”萧景林感慨道:“结果这才几年,就和变了一个人一样,上赶着催我结婚抱孩子。”   “阿姨说的应该也是玩笑话。”徐祈清又揉揉眼睛,轻声劝慰道:“师兄条件这么好,总会找到合适的心仪对象的。”   萧景林见他脸色不算好,人也没什么精神,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累了就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徐祈清低低应了一声,他确实撑不太住了,这个月以来唯一充足的一件事就是加班,着实没有了精力。   “腿前面的盒子里有静音耳塞,座位下面夹层里有毯子,盖好再睡。”   “好,谢谢师兄……”   徐祈清把厚实的毛毯拉到盖住下巴的位置,后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talklee和钟乖乖的地雷 大哥再不来清清又要推开跑远了 下章放吃醋的大哥……   ☆、吃醋(收藏满百加更)   路旁街灯掠过,光与暗明灭不歇,映在温暖的车里,在昏暗的空间中留下影影绰绰的痕迹。   徐祈清睡得昏沉,高质量的耳塞阻隔了噪声,厚厚的毛毯又格挡住冷风,他一路都没有醒。   等到恢复了些许意识,他却猛然有了一阵眩晕的失重感,还没能睁开眼睛,侧脸就贴上了一个温热的物体。   好像是被抱起来了。徐祈清迷迷糊糊地想着,含混着叫了一句:“师兄……”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走……   抱着他的人却明显一顿,连尚未清醒的徐祈清都感觉到了对方肌体的僵硬。   眼睛好酸,徐祈清勉强着想要睁开眼睛,耳边极近的地方却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睡吧。”   不是萧景林。   那是谁?徐祈清的潜意识似乎拒绝给出这个答案,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睡过去也没关系,倚靠的地方坚实温热,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气息。   “唔……?”   鼻腔内发出一声含混而疑惑的尾音,徐祈清迷迷糊糊间用侧脸在接触处蹭了两下。靠着的地方好像崩得更紧了些,他却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精力去究其原因。   原本以为被萧景林抱起时的拒绝不知为何被平复收敛,徐祈清寻到一处舒服的位置,终是没能抵挡住汹涌而来的睡意,靠在对方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萧景林却并不如这夜晚的环境一般平静,他已经满心满脸都是:WHAT??   车开到离家二十分钟路程时,徐祈清的手机震了起来。担心将人吵醒的萧景林立即寻了一处合适路段把车停了下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没有名字,却有着公司字样的组别标示,他怕误事,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接通之后萧景林道了一声喂,对面却诡异地无人回应,没有声响。他有些疑惑,不过还是继续解释道,电话的主人睡了,他只是代接。   然后话筒的另一端就传来了冷到差点让人手一哆嗦的声音。   竟然是钟御。   萧景林还在疑惑对方为什么会这么晚打过来,以及自家师弟给上司的联系人备注怎么这么奇怪,钟御却只问了一句两人的所在,说是有工作要事,就把电话挂掉了。   什么情况?   不过萧景林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为了接电话,他把车停在了原本路程之外的一条路边,但不巧,他匆忙之间找的这条车道是单行道,最后是绕了一小圈才回到原来的方向。   这段路也没有耗费多久,顶多是转向和红绿灯时耽误了一会。但是等他把车开到小区的时候,却在小区保安刷门禁的地方,看到了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   什么、什么情况??   钟御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的时候,动作的轻缓和他脸上的表情的冷硬截然不同。因为副驾上的人还在睡着,两个人也没做什么交谈。等到车辆停在车库中,钟御下车就去拉开了副驾的门。   徐祈清一直没有醒,脸上的困倦也显而易见。萧景林原本想要对钟御这么晚赶来谈论工作的事提出质疑,在看到两人之间的动作和相处时,却觉得无论如何也指责不出口了。   ……不管对方所说的谈论工作有多么像幌子,为了师弟,他也无法拆穿这个借口。   徐祈清是被嘴巴上轻微的碰触感弄醒的,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见面前没什么表情的钟御。   “你……”   他刚想开口发问,才发现嘴边碰到了什么东西,下唇一片润泽的感觉,并没有往常醒来时的刺痛感。   徐祈清躺的地方是自家的沙发,身上盖着一件陌生又眼熟的大衣。周边一切物件熟悉且正常,只有钟御的出现有些莫名。   “别动。”钟御见人醒过来,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徐祈清的嘴唇常年干燥,每逢冬春更是严重。原本被钟御盯着抹过一段时间的药,干裂状况好了不少,哪知再见面时却是旧态复发,钟御之前给过他一只润唇膏,想必最近忙的昏天黑地,也无暇顾着涂,这个时候就又有些干裂。   徐祈清的神情有些困惑,眉间也轻轻地拧了起来,他没办法说话,等钟御涂完收回手才不由得抿了抿唇,道:“钟董……您怎么会在这?”   钟御对他这种生疏的称呼已经免疫,没有了当初第一次被叫时的怔顿感,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声音里也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文件需要你确认。”   对方说的是这种事,徐祈清自然无法反驳,但他内心的疑虑并未减少:“之前我在路上睡着了……那是怎么进来的?”   “萧景林接了你的电话,你身上有钥匙。”钟御言简意赅。   ……那就是说,刚才昏昏沉沉的时候,抱着自己的人就是钟御。   徐祈清尚未有时间细想,却听钟御用很自然的口吻道:“你不在家吃饭?想给你煮碗汤,厨房里没有东西。”   徐祈清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闻声并没有细想,他不会做饭的事钟御自然清楚:“没有,我不在这吃饭。”   他的心神集中在自己有些酸胀的动作上,并没有注意钟御,对方隔了一会才继续道:“今天不是买了食材?”   徐祈清有些莫名:“那是师兄买的,我又不会做饭。”   他才刚刚醒过来,一路睡的虽然沉,但并不是很舒服,前额还有些闷闷的胀痛。徐祈清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   “要做也是师兄做,我只负责吃。”   他虽然不知钟御追问的原因,但潜意识里并没有去深想。对方停顿了更久的时间,才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开口。   “平时,都是这样?”   “嗯?”   这对话隔得时间有些久,徐祈清反应时疑问的尾音还没有发完,肩膀就被一股极大的力度挟住,刚坐起来的上身猛地按回了沙发里。   客厅吊顶的灯光被黑影遮住,男人面色不善的冷峻脸庞近在咫尺,惊疑的质问尽数被堵在喉中,徐祈清睁大眼睛,眼底是满满地不可置信。   刚刚涂好润唇膏的唇被近乎粗暴地急切含|吮,上下双|唇的每一处唇纹都没有被遗漏放过,浅色的唇|瓣刹时变得嫣红,却被强硬的男人完全占有着,不曾泄露出任何一抹艳色。   润唇膏在发挥作用之前就已经完全被吃掉了,徐祈清的唇原本就有些干裂,在这种激烈的动作之下不可避免地被拉扯出数道伤口,丝丝血珠从细小的伤处渗出,却又在积聚之前被侵略者的唇|舌全数舔|去。   唇齿与鼻息之间满满被男人的气息占据,钟御的动作太过强势,徐祈清几乎觉得自己要被对方就这么整个吃下去。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视线迷蒙失焦,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无法忽视男人眼底的执意。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   钟御单膝抵在沙发上,将他整个人禁锢在身体和沙发之间圈出的狭小空间里,无法挣脱,只能以一种敞开的姿势被动承受着。不满于浅层吻触的强硬舌尖很快抓|住了机会,在牙齿虚弱地张开时探入其中,开始进行内里更深地掠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日珥和20736253的地雷,我会写快点的…… 二更是因为收藏过百啦,今天听小伙伴说才知道榜单是和收藏挂钩的,所以厚着脸皮来求一下收藏和作者专栏收藏……因为码字速度有限,下次等到五百收藏和作者收藏满百的时候再加更~ 这一章主要用来推动感情线的发展啦,吻戏是作者的私心,到时间了还有一半吻戏只能明天接着写 谢谢大家!   ☆、失态   “不、唔……”   慌乱之下想要逃避的软舌被缠住深吻,脆弱的上颚在唇|舌搅|弄间同样承受着侵略意味十足的舔|触,男人甚至连他脸颊内侧的软|肉都没有放过,一寸一寸毫无遗漏,将内里所有角落攻陷成自己的属地。   太超过了……   因着这刺|激而从发根处生出的酥|麻感令人难以承受,徐祈清的气息早已紊乱,他皱着眉想要侧头逃开对方的吻,双手也胡乱地伸出去想要推开身上的人。   但这些动作毫无用处,瘦削的手腕被对方凭借着姿势和力量的差距优势轻易握住。失去自|由的双手被迫折起蜷在胸前。下颌也被男人的另一只手捏住禁锢着无法移动,只能被批继续承受着这强硬的攻势。   徐祈清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抗拒挣脱的力度不可能被轻易忽略。但他才刚刚醒来,一觉睡得太累,身上各处绵|软着使不出力气,又在惊讶之中失去了先机。   导致现在被压成了这样一个无法反击的状态,整个人既狼狈又虚弱,只能任由男人掳掠。   但这样的对待并不是极致,最让他心慌意乱的是,即使在如此不甘愿的情况下被强迫对待,他那消寂已久、清心寡欲到几乎已经忘却情|欲滋味的身体,却像是恬不知耻一般在其中自甘沉溺。   徐祈清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但他关于欲|望的所有认知都是钟御一手教出来的。他的身体早已将对方的气息熟记到骨血里,印刻成本能,再无法拔除。   他终于明白,不管自己表现的多么冷漠和抗拒,最终都毫无用处。   这么多年过去,在面对钟御这件事上,徐祈清始终没有任何的长进。   唇齿交缠的水声清晰可闻,黏|腻的的声响足以让听者面红心跳,绵长的亲吻肆意传递着不可言说的深藏情绪,浓郁到几乎要将人淹没。   徐祈清却已经无法接收这些明显的讯息,他的脸颊呈现出异样的潮|红,明明被紧裹在一处近乎封闭的空间,室内还开着暖风,却觉得四周的寒意像是要直钻进骨缝里。   大滴的水珠从茫然失焦的黑眸前滑落,空气无法进入的鼻腔酸涩不已。耳边早已被两人动作的声响填满占据,视线因为落泪而模糊不清。徐祈清的五感像是被蒙蔽一般,整个人笼在一个隔绝一切的罩子里,感知不到任何的信息。   直到极致的情绪如潮褪去,他才慢慢再感知到钟御的动作。   原本疾风骤雨似的侵略已经变得温柔而熨帖。强势的唇|舌软化下来轻缓地抚|慰着他,捏住下巴的手指也松开钳制,温柔地抹去了脸颊上湿|润的水意。   被蹂躏到鲜红欲滴的唇|瓣终于被放开时,从贴着耳|垂的极近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抱歉。”   脸颊和唇|瓣上的水渍都被男人用纸巾轻轻擦拭干净,徐祈清把脸埋在屈起的膝盖里,把自己蜷成了一个戒备的圆。   原本盖在他身上的大衣因为刚才的动作以及他现在的姿势,已经被卷在了他的怀里。眼见衣服无法从人怀里拿出来,钟御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即转身从旁边的沙发上拿过一个薄毯。   他将薄毯抖开来,披在对方的肩背上,把人围进里面。   钟御的动作已经恢复了面对徐祈清时的轻缓,内心却并不如外表一般平静。   从电话被接起时的陌生应答开始,之后的一路亦是同样的细节——两人相处的亲近,徐祈清在他怀里叫出的「师兄」。到最后说出的那句,「一直在师兄家吃饭」。   层层细节叠加在一起,让钟御完全无法按耐胸口滔天的酸意。   是他失态了。   室内的空气如同凝滞一般,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谁都没有开口。不知过了多久,钟御的手机和门铃陆续响起,他随即离开去了门口。   厨房的方向传来窸窣碎响,徐祈清始终没有抬头。直到钟御端着一小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回到他身边,低声叫他喝一点。   精心熬煮的食物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晶莹饱满的米粒和鲜艳爽口的小菜结合在一起恰到好处。徐祈清虽然没什么胃口,在粥香的吸引和钟御的注视之下还是喝了几口。   巴掌大的瓷碗剩下小半碗白粥,徐祈清实在吃不下,又不想动,就抱着碗慢慢用勺子搅|弄里面的米粒。   收拾好保温瓶走回来的钟御看见他的动作,伸手将碗接过来,放在了一边。   他在徐祈清身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离人的距离不足一掌。钟御伸出手,握住了对方刚刚端碗时露在外面的那只手。   徐祈清实在是瘦得厉害,他每见人一回都巩固一次这个认知。裸|露的手腕瘦可见骨,修长的手指早已无法摸|到多余的肉。冰凉的皮肤之下包裹的似乎仅剩骨节,整个握进手里时,都带着明显的凉意。   慢慢把对方冰凉的指尖暖热,钟御抬起另一只手将徐祈清额前散乱的碎发顺到人耳后。他们的距离很近,钟御低沉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   “小清,我们谈一谈。”   “……”   徐祈清抬头看向了钟御,微肿唇|瓣上还带着不甚明显的伤口。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黎黑清湛,此刻却少了些许细碎的光亮。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把手从钟御那里抽回来。   温凉指节处渐渐变的温热,钟御视线下移,看向了手中对方白|皙修长的手指。   他的语气无绪无波,却也没有半分的随意轻浮。他在郑重地询问徐祈清:“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徐祈清不由一怔,刚刚被暖热的指尖在人掌心中微微蜷缩了一下。钟御没有追问,就这么平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徐祈清原本是想说与你无关的。   可他怔愣了许久,却是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同钟御进行无意义的置气。   “……没有。”   “我对萧师兄没有其他想法,”他总算也想明白了钟御今天失常的原因,语气不由有些硬邦邦的:“如果你想谈的是这个,还是不必了。”   钟御闻言并没有什么波动,不见急切也未闻欣喜。他把视线移回对方身上,只是这么应了一声:“好。”   “那可以谈谈三年前的事吗?”   眼见对方蜷起的身子以明显可见的幅度颤了一下,钟御敛起眸底的纷乱暗色,低声而坚定地继续道:“对于那些隐瞒,我希望它们没有对你造成过度的伤害。”   “……”   徐祈清原本被吻到艳红的唇瓣,此刻也褪尽血色染上了苍白。   他知道钟御这么说的用意,就像他非常肯定,假使能够重来一遍,钟御也一定会进行同样的选择,原有的隐瞒并不会发生什么改变。   所以对方才没有为此而道歉。   以徐祈清的视角来看,当年的事是一个死结,没有任何一个可能能够通往更好的结果。   只是在他的所知里,自己几番落魄,重重打击加叠于身,看起来像是更惨的那个。钟御又没有对他施加过真正的伤害,仅仅是抽身而退,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   哪里会想到,三年后再遇,他们却像是各自损兵八百,承受着同等的苦楚。   并没有谁更好过谁。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陛下和圆栀的地雷 清清被无法拒绝大哥的自己气哭了……这两章解一解心结,不然两个人一点进展也没法有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收藏,么么哒~   ☆、三年过去式(一)   从大二相识,直至大学毕业。徐祈清和钟御谈了将近三年的恋爱。其间种种,不一而足。   对于徐祈清来说,钟御的影响不可估量。在很多事情上,他几乎都可以说是被恋人一手教出来的,社交、处事、态度,甚至是……□□。   潜移默化的作用比想象中更坚固。   徐祈清也见过身边的许多对情|侣,大概知晓过一些其他的恋人相处模式。只是他和钟御的相处仍有些特别,对于徐祈清来说,除却恋人,钟御于他还有更深层次的身份意义。钟御为他打开了一扇更宽阔的门,同时也让他看到了许多不曾领略过的视野。   有些事情是徐祈清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做到的,但钟御教他学会了另外的方法。有了钟御,他更迫切地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我喜欢你,也喜欢和你在一起时我自己的样子。   升至大四时,社交圈内已经有高中时的同学在谈论“毕业即分手”的话题,徐祈清对此却从未多做留意。他和恋人确实还面|临着许多亟待解决的困难,譬如前途,家庭,以及身份背景。但这并不足以扰乱他的心绪。   在认定好的事情上,徐祈清从未有过多余的自卑和疑惧。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些事情会以一种他从未料想过的方式爆发在面前。以至于最后措手不及,一败涂地。   日后再回溯时,苗头好像是从一次方案征召开始的。   徐祈清当时正是大四,临近毕业,他也在考虑自己的未来。u大已经算这个领域最好的学府,徐祈清若是要继续留学,变更学校的意义不大。而以他的成绩来说,本校读研基本只需要一次面试。以他这种读书时就开始接案子做兼|职的情况,研究生期间的学费也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负担。   不过他还在考虑另一个选择。国内的f大去年刚刚聘请到了一位著名设计师,对方风格鲜明,成就卓著,在国际上都颇有名气,去年开始是他第一次招|收研究生,徐祈清对他钦慕已久,当初喜欢上这个领域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另一方面来说,徐祈清也不打算在欧洲定居,他最终还是想要回国发展的,f大离家不远,学校整体素质非常高,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徐祈清接受了萨奇教授这么长时间的教|导,心里还念着这些情分。况且当时时候尚早,他也就没有急着做出选择。   派特森公|司的方案征集就是在那时候进行的。   派特森是一家大型公|司,性质与钟氏类似,旗下拥有着各种知名大品牌,无论在哪个方面数都堪称一流。它的征集并非是比赛性质,也不是面向学界为新人练手成名用,而是真金白银的合作案。   有钱的甲方说话才硬气。这个消息一出,顿时吸引了来自各方的目光。   徐祈清能够参与这次方案的设计还得益于萨奇教授,有企业出钱聘请教授参与设计方案,要不然单凭徐祈清自己,起码在三年内,都不会有这种与大型企划接|触的机会。   不过就算是萨奇教授,在这个方案里负责的也只是设计与形式的这些部分,大量的数据以及一些常人无法拿到的隐秘信息还是由企业本身在进行的。徐祈清和另外几位萨奇教授带着的研究生一起,在那段时间也跟着教授进了组。   对于徐祈清来说,这种参与所带来的影响更大程度上还是在于积累经验,又或者能够脱颖得到派特森的青睐,日后可以获得一份优渥的工作。   但对于聘用他们的企业来说,派特森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良多,以这次征集为契机,未必不能做成一笔大的生意。也正是如此,各家竞争者都虎视眈眈,各行其道,不肯落后。   因着这种紧迫的气氛,徐祈清那段时间也忙得厉害。各种毕业及研究所报名的工作都是在此期间挤出时间去进行的,自然也没有办法维持原有的作息。他甚至连宿舍都没怎么回去,到最后和其他人一起直接住在了组里。   事后再想时,好像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有了长时间的连续熬夜经历。   成品提交日的当天晚上,晚饭是企业提|供的自助餐,因着犒劳的缘故而异常丰盛。晚饭之后,权威及高层都已经离去,但有年轻人耐不住,提议去通宵,又叫起了一群人去酒吧续场。徐祈清还要回组内租的地方拿行李,就笑着婉拒了。   他刚拉着行李箱租住处走出来没多久,就在一个街口被钟御的车拦下了。   附近无人,认识的人也不会在这条路走。行李被钟御拎进后备箱里,徐祈清不舍得少看他几眼,跟着人绕到车尾巴旁站着。钟御放好行李回头看见他,就在后备箱自动下落的轻微声响里,上前倾身吻了他。   小别重逢,缠|绵又亲|昵。   他们直接回了钟御的住处,行李被搁在玄关,再无人去留心关照。年轻的渴望炽|热不已,心理与生理共同叠加着彼此的诉求。平日独处时的一点火星都能烧的极旺,更何况两个人已经将近几十天没有过。   从客厅到卧室,连浴|室里也没有落下。徐祈清被折|腾地狠了,受不了又跑不掉,越往人怀里缩越是自投罗网。他的呼吸中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泣音,反而激的身上人动作更盛,狠着心对绵|软的鼻音充耳不闻。   等到钟御真正肯放过他的时候,徐祈清已经几乎没有力气了。   事后工作处理完,徐祈清躺在干净的床单上,浓厚的睡意几乎要将他淹没,却被前胸处细碎的疼痛骚扰,无法安然入睡。钟御正拿着棉签帮那里涂药,动作轻柔,面色无波,一点都看不出他就是导致这个后果的施为者。   涂下面的消炎药时更难捱。两人有些过火,平时事后消肿温养用的玉|棒塞|入时并不顺利。徐祈清累极想睡,却无法忽略身下传来的骚扰,难免有些委屈。钟御把人抱在怀里落下安抚地轻|吻,手下动作不停,一边说话来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清?”   “……嗯?”徐祈清声音里还带着鼻音,含糊着回应了一句。   “下半年我可能要回国,”钟御含|住送到唇边的耳|垂:“你打算回去吗?”   “嗯……”徐祈清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闷声道:“可能,我在看f大的招生简……呜!”   东西被整个塞|进去了。   钟御吻去对方眼角的湿意,把人放回床铺中,帮他把睡衣理好,揽进怀里。   “睡吧,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和talklee的地雷~ 谢谢钟乖乖的长评,爱你! 上章补了五百字,记得回去翻一下 求收藏和表扬 改好了……   ☆、三年过去式(二)   也正是从钟御和他说要回国的那天起,徐祈清开始着重筹备回国进|修的各种事项。   一切如常。   派特森公|司的结果公布定在了一场晚会上,晚会的地点就在首都墨离。金主企业对萨奇教授提出了共同赴宴的邀请,几个研究生师|兄因为想要借此拓宽工作人脉的考量,也跟着去了,还把恰巧在场、同样是毕业年级的徐祈清拉了去。   晚会规格很高,足以将派特森财大气粗的特质显露无疑。赴会者人数众多,比起各有所求的其他人而言,徐祈清反倒是压力最小的那一个。他不急于找工作,对方案归属的关心也是源自于对身边人心血的珍惜,而不是利益的渴求,自然与他人的心态不太一样。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在这次晚会上,他遇见了一位相当显眼的熟人。   ——艾尔·亚当斯。   徐祈清与艾尔因为钟御相识,虽然艾尔对徐祈清似乎很感兴趣,但钟御无意让他们多做接|触,以两人各自的身份来说,他们的社交圈处在几无交集的平行状态,所以三年过去,徐祈清和艾尔见面的次数也可以数得清楚。而在这些次数有限的见面中,几乎同时钟御也会在场,两个人的交集也不过仅止于点头问好的程度。   但这一次,徐祈清却发觉,艾尔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分明闪过了一丝讶异。   并不是一贯见到他而生出的那种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对方也很快收敛了面色中的意外,反倒换成了一种掺杂着冷漠的复杂情绪。   晚会期间,他们也曾距离近到先后从同一个餐台处拿酒杯,但至始至终,艾尔都没有同他打招呼。   徐祈清虽有|意外,却也没有仔细深想,他以为是方案的竞争缘故,导致对方无法表达什么善意。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能够让人将其列为对手,但艾尔摆明了不想表现出与他认识,他也就没有再多做什么。   最后结果公布,胜出的团队恰好正是亚当斯集|团旗下的一个分公|司。在欢呼的人群中,徐祈清也确实看到了艾尔炫目的金发。   除了最大的优胜团队以外,还有两个方案也被选中,派特森的意思是要将三个方案的创意买下,而拥有方案的三家企业都可以与派特森公|司进行合作,只不过合作的资源和规模会有一个先后次序。   金主企业恰好排在中间那一个,也算是得偿所愿,没有辜负这些时日的心血。   至此,并无异常。   一周之后,徐祈清和一位学弟在校内的一家咖啡店里,帮他修改要缴交的作业,作业内容是一份以世界环境问题为主题的海报设计,学弟想要借此参加海报比赛,才专门找上了他。   两人商量的途中,恰巧又有一位之前在方案中|共事过的研究生学长凯恩也来了咖啡店,打过招呼之后,对方看了一眼他们的屏幕,戏谑道:“这是现在的燕|京吗?”   学弟选的主题是空气污染,AI画的图,浓浓的黑雾将清晨八点的的白日遮成夜幕。   但海报主页面上并没有标明地点。   徐祈清一笑置之,学长是在寻找座位的途中顺带路过了这里,打过招呼之后就去了空位的地方坐下。   这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有什么恶意,笑一笑便过去了。而且对方说的也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只是有一些针对性而已。   比这更严重的言|论甚至是以此为据的攻击,徐祈清也曾面对过多次。   其实这种刻板印象,出国之后在哪里都比比皆是。意识形态与肤色的差异在根本上将内与外分成旗帜鲜明的两方。徐祈清刚来第一年的时候还会为一些过分且无缘无故的攻击而郁结,待的久了反而不再在乎这些。   不是不能以唇枪辩驳,而是辩驳了也毫无用处。根深蒂固的偏见不可能因为几句话的争论有所改变,况且这并非个例,而是几乎形成了一整个族群的刻板印记。   对于那些只是因为不了解才有错误概念的接|触者,相处过之后自然会使其有所改观——毕竟一个人在外,是周边人能够最近接|触到这个族群的窗口,表现的出色了,自然会使他人对这个族群留下优秀的印象。   但是对于那些以恶意为乐,优越感异常的人,口舌之争毫无用处。况且整个舆|论是对方的主场,即使能够占据上风,传播开来也未必不会被抹黑成扭曲,又何必为他们耗费心力。   徐祈清继续和学弟商量修改的事,等到各项都基本确认了之后,那位研究生学长却又走了过来,问他现在还有没有事。   “已经忙完了,”徐祈清疑惑地看着明显有些急切的对方:“怎么了吗?”   咖啡店里的人并不少,不是个适合单独说话的好地方,徐祈清和学弟告别之后,收好东西同凯恩一起走了出去。对方与他接|触的范围就在之前派特森公|司的那个方案,既然有事情要说,大概也是因为这个。   果然,凯恩开口就道:“刚刚接到电话,派特森上次征集的那个方案,最终的结果好像出了问题。”   徐祈清一愣。这情形听起来不像是好消息。   不过问题的具体情况电|话中并未细说,两人一起赶去了萨奇教授所在的地方,   刚一进门,徐祈清就有些惊讶。萨奇教授这儿,参与了方案设计的所有人几乎都在场了。   不过看起来,他们的表情并不沉重。   教授身边围着几个人在商量些什么,一旁的一位学长为他们两个解释了情况。   派特森公|司定下的优胜者,也就是属于亚当斯公|司的那一个方案,被人举报了创意抄袭,对比图示都做好了,基本是证据确凿。派特森方面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正在对那个方案进行彻查。   “这种规模的方案都敢抄,啧啧。”那位学长最后感叹了一句。   “可能觉得没人敢举报吧。”凯恩道:“也说不定是版权吵架分赃不均,结果最后玩脱了。”   “谁知道呢,”学长耸了耸肩:“不过这对我们来说不算坏,他们的方案被撤了的话,替上去的应该就是我们了。”   其他人的想法也大概相似,抄袭是这个行业的死|穴,不管是真的作出抄袭行为,还是污|蔑别人抄袭,都是一种非常严重的程度。况且这次举报的结果对他们有利,大家对事情的发展也更加乐见其成。   既然不是自己这边出什么变故,徐祈清也松了一口气。   派特森公|司经过三天的核查之后,果然宣布了与外界预料并没有什么差别的结果:该方案的名次荣誉无效,结束与原优胜团队的合作关系。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以侵犯他人智慧成果的事由对这个团队的涉事人员提起法|律诉|讼。   这件事引发的影响力并不小,当初方案征集时已经有了很大的声势,结果优胜者被爆出抄袭丑|闻,顿时吸引了更多的关注。派特森公|司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也为了增强这次比赛的公平程度,除了在最快时间内宣布处理结果之外,还表示了要对参赛的所有方案进行重新审|查。   不过徐祈清对这件事的后续已经没有了太密切的关注,毕竟他们所负责的方案部分并没有问题,而且他也已经到了毕业年级,少不了要去忙各种手续。其他几位研究生学长也在忙碌着工作和学业的事项,还有人已经和派特森联|系上,提前进入了实习和洽谈的阶段。   所以当徐祈清听说因为自己的缘故,金主企业的方案被加重审|查程度时,已经比最开始的消息传出晚了整整半天。   这些消息并没有准确的来源,传播的速度却异常迅速,各种说法甚|嚣尘上,仅仅半日,已经到可不可控制的成型阶段。   几周前方案截止那天,他与钟御在小巷中接|吻的照片被传了出来。钟御最近一年在欧洲的身份由暗转明,钟氏在欧洲的根基也愈发雄厚,各种有关他与钟氏的报道屡见不鲜,自然有不少人认出他的身份。   除了这些照片,被找出来的还有两年|前那次PSSG青年赛的颁奖仪式中,钟御为他颁奖的记录。甚至连徐祈清当时作品里,所用的那一句钟御的声音素材都被找了出来。   照片传出后,各类言语的猜测粗|鄙而不堪,连徐祈清是借背后势力才能参与方案的谣传都被散播开来。   原本在金主公|司打听到的消息中,他们的方案已经基本没有问题。然而这一波消息一经发散,方案核查的结果却迟迟不出,甚至被拖进了严审的范围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陛下的地雷 上一章的内容,希望大家不要在评论里提到相关词语TAT,已经修改过了,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写大纲的时候还早,没想到这两天北方霾发,那一句有关内容希望不要太在意吧,这篇文章一直没有出现真实的城市名,个人能力和考虑可能有不足,希望大家不要深究…… 抖……感谢留言和收藏QAQ   ☆、三年过去式(三)   大二那年钟御在酒吧里将徐祈清抱走时,就已经有同学知道了他们的关系。虽然当时两人还并不是真正的恋人,但后来的发展其实也与当时钟御所说的没有什么区别。   同性恋人并不能成为受指责的攻击理由,但消息传出来时却说,徐祈清这几年参加的比赛以及所取得的奖项,都有赖于钟御的身份与背景。   所以舆论才会逼着派特森进入严查程序。   徐祈清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位同学提醒他去看fb的社群主页,对方的语焉不详让徐祈清有些疑惑,但当他看到自己的未读消息提醒时,却是完完全全的始料未及。   u大主页、u大学生交流版、pssg青年赛主页以及各种徐祈清加入过的设计社群,这些主页的留言板上全部被贴上了一篇长长的揭露文。将他「倚仗钟御便宜行|事」的举动,图文并茂地揭开来,血淋淋地扔在烈日下曝晒。   徐祈清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找钟御,传言的用意明显是冲着他自己来的,对钟御恶意不大,两人之前也曾谈到过公开的事,就算同性恋人真的被曝光,对钟御的事业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这件事对参与方案制作的人来说意义就有区别了,徐祈清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萨奇教授一般还没有外出,他就急匆匆地赶去了对方所在的地方。   萨奇教授在学校有自己的办公室,不过他除了老师的身份以外,也同样活跃在业界,在校外还拥有着自己的工作室。徐祈清去的正是那里。   他进去的时候,外面那间稍大些的屋子里站了好几个相熟的同学和学长,还有工作室内聘用的几位设计师,他们看到徐祈清时表情有些微妙,应该也是都知道了这件事。   徐祈清压下匆忙赶路的急|喘,他环顾了一圈,见萨奇教授并不在屋内,就上前询问了一位站在一旁的人。   “请问,教授现在在哪儿?”   对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在办公室。”   “好,谢谢。”   匆忙道完谢后,徐祈清转身朝办公室走去,没有再去关注身后的目光与议论。   萨奇教授的办公室比较靠内,需要拐个弯才能走过去,徐祈清却在刚走到拐角处时,隔着剩下的小半个走廊听到了办公室内说话的声音。   “派特森把之前给的实习名额缩减了一半,原本说好的工作待遇也改了,这些先不说,要不是那个中|国|佬,我们现在早就已经成为优胜的第一了!”   指代徐祈清的那句“中|国|佬”,用的词语是“chine-toque”。   原本因为一路匆匆赶来,徐祈清面上还有些奔跑导致的潮|红,在听清这句话之后,所有的血色却都已经尽数褪去。   不能更糟糕了。   太阳穴跳动着跃然的疼痛,眼前晕开若有似无的黑影,徐祈清克制着自己的失控,等到呼吸顺畅之后,才继续走过那半个拐角。   萨奇教授办公室的门半敞着,所以声音才会传出来的这么清楚。三个人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恰好迎面对上要进去的徐祈清。   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其中有一个是萨奇的学生,前几天刚见过的凯恩。他看见徐祈清,虽然并没有什么稍好的态度,好歹还是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徐祈清道:“我来找教授。”   三人中的另一个直接截断道:“他不在这,你回去吧。”   徐祈清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身要走的动作。   凯恩看了徐祈清一眼,道:“萨奇教授去和团队主管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最后的一个人锁好了办公室的门也走了过来,徐祈清看了看他们三个人,最终道:“我知道了,谢谢。”   从工作室出来,徐祈清在路旁的公交站台坐了十分钟。   思绪纷乱,耳边嘈杂,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按耐住心底的波动。   没事的,风|波总会被平息。他安慰着自己。我还有更珍贵的东西。   头晕晕地闷痛着,他的思维有些不受控,忍不住自嘲,还不是最惨的时候,要是按狗血套路,他现在应该发现钟御早已有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还要在媒体上公开婚讯。   被自己幼稚的胡思乱想弄的有些想笑,徐祈清抬头捏了捏眉心。该走了,他站起身来走向站台中央,一边还拿出了手机,打算给钟御打电话提醒一下。   已经到了晚餐时间,钟御应该下班了。   公交站台的斜对面不远处是一家规格很高的米其林三星酒店,徐祈清跟着萨奇教授去过一两次,他自己一般不会去费用那么高的地方消费。   站在站台这边可以看到对面精致楼舍前停放的名车豪跑。钟御的电话还在接通中,徐祈清随意瞥过一眼,没有在意那处。   ……咦。   视线回移,站台与酒店相隔并不远,隔着一条街,徐祈清却隐约在酒店前停下的车子旁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   好像是艾尔·亚当斯。   对方从一辆黑色车子的后座走下来,表情虽然看不太清楚,但神态似乎很悠然。他站在车旁没有动,与此同时,前排驾驶座上也走下来了一个人。   ……钟御。   徐祈清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恋人。怪不得接通等待时间有些长。   他还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却见街对面的钟御并没有伸手去拿手机,而是绕过车身走到副驾驶,帮里面的人拉开了车门。   咦?   徐祈清有些惊讶,他倒是很少见钟御为其他人开车门,这次是有什么大的合作客户么。   既然如此,自己还是把电话挂了吧,免得打扰到对方……   他已经忘记刺|激刚才那些幼稚的胡思乱想了。   阻止徐祈清挂断动作的,是从副驾驶上走下来的娇俏身影。   粉裙长发,白|皙纤瘦,赏心悦目。   艾尔始终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格。比起冷冰冰的钟御,浪漫体贴的他显然更受异性欢迎,而他在女生面前,也从不吝啬自己的体贴。这次却将献殷勤的机会,拱手让给了钟御。   钟御将人接下来,得体而绅士地伸出手让那位漂亮的女孩子挽着自己。他的另一只手伸向了西裤口袋,在其中停了一瞬,然后又很自然地将手拿了出来。   徐祈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手中的电话已经断掉了。   他打的是钟御日常用的那个号码,这个号码很少人知道,为了能及时接起,还和工作用的铃|声有着明显的区别。   钟御知道是他打来的。   街对面的三个人一起向酒店内走去,艾尔走在最前面,看向其余两人时,还带着轻快而暧昧的笑意。他的笑一向令人眩目,此刻却如一把尖锐的刀锥,放肆地在徐祈清的胸口割伐肆虐。   其实之前从工作室出来时,徐祈清心中的防线还仍旧牢固。他知道自己问心无愧,出现什么谣传都有底气面对。就算有人用如此恶劣的词语污蔑他,乃至上升到种|族歧|视,他也没有做错的地方。   但现在的境况和刚刚完全不一样。   他的防线,有将近一半是钟御帮他筑起来的,剩下的那些,也由对方一一加固过。   大坝垮了,总工程师难辞其咎。   可如果这坝体,是由总工亲手炸毁的,又应该怎么办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前的事还没写完,进度大概一半 钟御没有出轨,从头到尾这辈子他只学会了喜欢一个人 真正让清清心灰意冷还不是这些,前面埋的伏笔都会一一写出来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留言。   ☆、三年过去式(四)   回到宿舍时,徐祈清的状态有些糟糕。   四个数字的密码锁在他手里开了将近两分钟,脑中也说不清在想什么,又好像一直空荡荡的,不知是怎么从公交车站回到的宿舍。   来的时候走得安静,走廊里的声控灯还没有亮。锁柄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徐祈清在黑暗里闭了闭眼睛,做了一个长长地深呼吸。   呼。   进屋关门,背包放好,落座。本能的习惯带着人动作,徐祈清趴在书桌上,刚刚深呼吸重塑的自我好像又被轻易冲垮,他把脸埋进胳膊里。胸口和眼前都空荡荡的,茫然一片漆黑。   现在要做什么?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做,该想些什么……   混乱无措的思绪被铃|声拉回现实,徐祈清愣了一会,才伸手去翻找自己的手机。   ——「妈妈」。   在某一个瞬间,他的呼吸和心跳都被死死扼住。突然的来电和昏沉的思路让徐祈清在第一时间冒出了“被家里知道”的念头,他的手抖了两下,才想起要把这通越洋电话接起来。   手机传出声音之前的短瞬停顿,长得像一整个世纪。   “幺儿,吃饭没得?”   预想中的惊疑指责并未出现,隔着千里万里传来了最熟悉的声音,徐祈清眼睛一热,忍不住伸手覆住了脸。   “哎。”他轻轻应了一声,将胸口的万般翻腾压下,尽量用正常的声音和妈妈通话。   电话打过来只是个寻常的问候,在这个失控良多的一天里,却足以成为淋雨浮萍的根。打电话的过程里,徐祈清慢慢平复了心情,思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挂断之前,电话那一边提到一句来欧洲的计划,妈妈最近有假期,有可能会来看一看。徐祈清应了下来,收下惯例的各种叮嘱,才将通话结束。   屏幕的光亮熄灭之后,徐祈清才发现屋内的黑暗。他刚刚对周遭事物感知全无,自然也忘记了开灯。等他起身把室内照亮之后,桌上的手机却又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情忘说了吗?徐祈清正想着,却见屏幕上亮起了另一个牵动他情绪的名字。   他迟疑了数秒,才用指尖轻轻划开屏幕的解锁。   “……喂?”   “小清,”电话那一侧的背景很安静,衬着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可闻。钟御的声音低沉又极富磁性,仍旧是徐祈清最喜欢的音色:“刚刚打过电话?”   徐祈清半垂着眼睛,低低应了一声。   “之前没接到,”男人的语气仍与平日一般无异:“有事?”   徐祈清停了一会,却是道:“亚当斯子公司的方案被曝光抄袭,这件事你知道吗?”   对面应了一声。   徐祈清继续道:“他们获奖那天,艾尔也在场。那他……”   “他没事。”钟御听懂了徐祈清话里的意思,略微解释了一句:“这件事有内情。”   他还加了一句:“亚当斯家族最近不太平,你如果遇见艾尔,离他远一点。”   徐祈清想起下午想要打电话给钟御提醒他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钟御惯于筹谋,鲜少冲动行|事。那么多事情都于暗地里尽在掌控,那这些水平低劣的抹黑,又怎么可能将他蒙在鼓中?   徐祈清突然不想继续深究了,连带着下午见到的那个场景,也不再开口提及。   愈想愈发心冷。   他在电话里并没有将情绪表现出来,只轻描淡写地带过,就将通话挂断。   随后将近一周的时间,徐祈清都没有与钟御联络。他们之前各自忙碌的时候,也会有长时间不能见面的经历。如果一天内两人没有见过面,就会在晚上十点通个电话或是留个讯息。   这回的这些天里,徐祈清每天都会收到一条来自钟御的晚安短信。   一周后,派特森公司的复查结果公布,的确还有数个方案版权不当,措施有失,但数量不足方案总数的百分之一。优胜的其他方案没有问题,派特森仍会与剩下的这两个公司保持合作关系。   针对徐祈清的恶意谣传没有达成原本最恶劣的目的,最终败退而去。那些谣言也偃旗息鼓,逐渐不被提起。   但徐祈清还是被萨奇教授叫了过去,针对这件事进行了明里暗里的点拨示意。   对于这次方案被所聘请教授手下的学生拖累的事,金主企业颇有微词。他们原本想直接将徐祈清除名,以获取简单直接的利益最大化,但这个决定遭到了萨奇教授的反对,他们的负责人和教授交涉之后,暂时按下了这个举动,等待派特森公司的结果宣告。   直到最后派特森公司查明背后并无人操纵,金主企业才不再提除名一事。但他们对徐祈清的观感印象仍是很糟糕,直言萨奇教授不该接收这样的学生。   这些事,徐祈清是从萨奇教授和几位学长那里听来补齐的,他听完后沉默了许久,认认真真地和工作室里数位前辈道了歉。虽然他自己可能并没有过错,但谁又能知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谋划什么,才误伤到周边的其他人。   不管教授和工作室里其他人怎么看待他,徐祈清只能先做好自己的事。   这件事的风|波渐渐平息,徐祈清在U大继续跟着萨奇教授读研的心思也淡了很多,虽然教授不至于因此对他产生什么隔阂和偏见,但事情到底已经发生过,痕迹是无法抹去的。   而且之前徐祈清投给F大的研究生报名文件也顺利通过,已经收到了回执。他开始更加注重准备回国求学的各项事宜,渐渐不再去思虑多余的事。   F大对徐祈清的简历很感兴趣,网上面试也颇为顺利,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下,提前招生的计划基本已经成型。由于F大设计院系采取的方式是招考|前不分导师,徐祈清需要自己提前和心仪的导师联络。他现在只需在规定的截止日期内将自己所需的相关文件寄回国内,就可以考虑与导师接|触的事情了。   网上面试出结果之后的第二天,正好是徐妈妈|的假期。她带着徐祈清的外公一起飞来欧洲旅游,顺带着看望儿子。因为旅程中有老人,他们最后选择的方式是随团行,然后在行程安排的最后一天在墨离和徐祈清见面。   徐妈妈和外公5日中午到墨离,6日十一点的飞机。旅行团在五号当天晚上会住在机场附近,机场和U大相隔很远,徐祈清计划前一天陪他们一起吃午饭和晚餐,晚餐之后旅行团去住宿地,他再自己回学校。   由于是提前计划加上|海外本科,F大给徐祈清的时间不算宽裕,二号公布了录取结果之后,十号就是文件递交的截止日期。法国寄回中|国的特快邮件也需要留出三到四天的时间,所以他最晚也要在六号之前把文件寄过去。   徐祈清五号之前的三天都在跟一个早就计划好的项目,无法抽身去大|使|馆办|理相关文件。五号和妈妈见过之后,他是打算六号专门去处理这件事的。   既然已经真的确定毕业后就要回国,在这边的一些事情也亟需了断处理。徐祈清跟着教授的一个项目,手边也还有几份设计单没做完,这些事务堆叠在一起,他的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就在徐祈清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用这些忙碌巩固住自己的专注时,唯一能够轻易让他心神不宁难以安复的那个人,却打来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陛下,莫见,墨雅鸢的地雷,么么哒! 并不是单纯的「为你好才不告诉你」的套路吼,不过钟御在沟通上的错误也无法甩锅 大概再有两三章的样子,就可以把这部分的事情讲清楚了 谢谢大家的留言,动力来源T T   ☆、三年过去式(五)   其实要算时间,两人未见面的天数并不算太长,只是徐祈清心态变化,刻意忽略,再听见男人的声音时,竟然觉得恍然如同隔世。   他喜欢钟御的声音这件事,似乎很早就被对方洞悉了。   恋爱不久的时候,两个人坐在一起各忙各的,钟御突然靠近来亲他,徐祈清被惊得一愣,结果反而被发现了工作时习惯听的那段音频。后来钟御不知什么时候去了一趟录音棚,给徐祈清录了一段长达三十分钟的雨果诗选念白,从此取代了那两段拼凑找来的音频。   第一次的时候也因此出了一点小的差错,徐祈清当时在面对恋人时仍褪不尽羞涩,钟御想先让人释放一次,缓解一下对方的情绪。结果才刚上手没多久,他用略染了情|欲的低哑声音询问对方感受如何,听在人耳中,却是按不住情绪,咬破手背都没有抑住低声的啜泣,颤抖着直接在钟御手中达到了高|潮。   徐祈清当时羞窘到恨不得立刻晕过去,钟御却并未在意这个,耐心安抚了他许久。但之后的性|事中,男人养成了只做不说的习惯,只肯身体力行地将目标实践,连亲昵的称呼都没有再出声唤起过。   从上次在工作室前公车站远远看到钟御时起,徐祈清就没有再打开那一段长达半小时且播放次数永远列在第一位的音频。两人也一直未曾通话,以至于再听见这个声音,却像是粉饰已久的太平世界突然被打碎一样。   “小清。”   “……嗯,有事吗?”   但其实这个电话也很短暂,没有长到有足够时间让徐祈清暴露自己的情绪。   两句话就够了。   “这边有事情要处理,需要两周左右。”   “……”   这一句好像也无需回答。   “如果有别的传言先不要听,别把你卷进来,等我把这边处理完。”   “……好。”   ——回应一声。   “忙完见。”   “嗯,那你照顾好自己。”   ——叮嘱一句。   挂断电话,就这些了。   徐祈清垂着眼睛想刚才的那一句“别的传言先不要听”,想的次数多了,也不太清楚胸口的滞郁是不是通畅了一些。   “依靠同性金主的强力背景,在设计界豪夺的贪心新宠”——那些传闻,也算是没有把他卷进去吗?   徐祈清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能够费心提醒自己一句,可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吧。对自己的攻击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钟御现在这么说,或许不久之后还会有新的传言。   会是什么说法?豪门喜事,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这些传言就应该和徐祈清没有什么关系了。毕竟如果要放出这种声势,长点眼睛的人都不会再去挖掘之前的情史,惹怒联姻的两个雄厚家族会有什么好处呢?   徐祈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明明已经坠入谷底,却仍死死攥着那一根悬系生命的细线不肯松开。   等待着最后的那一把剪刀,或是一只将他救起的手。   接完电话的第二天,徐祈清终于把手中项目的紧急任务做完,赶去了提前和妈妈说好的地点。墨离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闻名古迹数不胜数,人文风情目不暇接。徐妈妈和外公去的也是出名的景点,地方并不难找。   路上地铁出了些故障,不得不延误了一会。等徐祈清到了景点附近的时候,旅行团已经吃好了午餐,打算去下一个景点。他有一段时间没回国,即使昨日的心绪颇为繁碎不安,见到家里人时也不由得开朗了一些。   旅行团的随行导游有两个,一个是从国内带团过来的,另一个则通晓法语,负责讲解。徐祈清因为不是旅行团的人,他是和导游通融过之后,才能坐在大巴车的空位上跟团一起走的。虽然没有吃午饭,但好歹下午的路程不必自己找车各处跑,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只是从下午见了面之后,徐妈妈却好像一直有心事,她一直想拉着徐祈清说些什么,只是人多口杂,徐祈清虽然想听她说,她却一直不太满意周围的环境,推说等有空坐下来之后再谈。   下午例行逛的也都是一些著名的景点,人潮涌动,游客如织。徐妈妈一路喊着让徐祈清帮着拍了许多照片,还一直在找人帮忙拍合照。到第三个景点的时候,徐祈清终于忍不住,低声劝了她两句。   “妈,合照我们拍过不少了,先跟着导游走吧。”   “平时让你给我发照片,你又不发。”徐妈妈嗔他一眼:“这次难得有机会和外公一起,我最挂念的就是你们俩,还不许我拍张照?”   徐祈清的外婆去世多年,妈妈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尽孝,所以把心思双倍花在了外公身上。这时候怎么说都是没理的,徐祈清也只好点头应下,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的时候是自|由餐饮,旅行团不包团餐。徐祈清就领着他们两人在附近的一家店里吃了饭,他一直想问妈妈到底想和自己说什么,但外公还在一边,徐妈妈不想和他细说。一直拖到外公已经上了集合的大巴车,徐祈清也必须要走的时候,徐妈妈把他拉到人群后面,道:“幺儿,你今天留下来陪我们一晚吧?”   徐祈清既没带电脑也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听到这话忍不住愣了一下:“妈,你们不是要去机场附近住吗?那没有我能睡的地方吧……”   徐妈妈道:“现在不是旺季,这几天旅行团给了好几次三人间和四人间,今晚和他们说一声,一定能睡得下。”   这不是能不能睡得开的问题,徐祈清忍不住想要皱眉,他今晚原本是要处理手头其他工作的,第二天还要去大使馆,如果真的跟着去了,不知道会因此而耽误多少事情。   虽然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他却不得不无奈道:“妈,我这两天还有事要处理,今天实在……”   他话还没说完,冷白色的灯光下,徐妈妈|的眼睛却突然红了起来。   “你,你跟我说,”她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变了腔调的声音让徐祈清心中狠狠一沉,没有说完的话也断在了空气里。   妈妈说的话,和她突来的情绪变化,不知是哪一个更让徐祈清血液冰凉。   “你是不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宁的地雷。 现在已经清晰的问题有1恩师学业,2父母亲情,然后再加上……嗯,这些问题之前没有解决,突然被堆在了一起,就累积成了数倍的伤害 还会有最后的一个引爆的□□,两章左右,可以猜一下真正的反派是谁…… 谢谢大家的留言讨论,没啥想要的了只想要留言233 虽然我在沉迷学习和更新,不过还是祝大家平安夜快乐,热热闹闹玩得开心,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   ☆、三年过去式(六)   “这是听谁说的?”   徐祈清皱了皱眉,面色中并没有多少慌乱,语调也很是平常。   “和你一起在这儿的同学,他们家家长说的,”徐妈妈用手捂住了眼睛:“说你和一个男人混在一起,还因为他作弊……”   她越说越伤心,似是堆积隐忍的情绪在此刻爆发,再无法掩饰:“你要是真的是同性恋,那还上什么学,现在就跟我回去!”   徐祈清深吸了一口气,缓声道:“好了,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先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拆开来递给了妈妈:“总得让我说几句吧?”   徐妈妈见他没有当即承认,语气也与平时并无不同,宣泄的情绪渐渐收拢了一些,用纸巾慢慢擦拭着眼角的湿|润。   “我之前参与了一个大一点的项目比赛,我们的项目得了第二。”徐祈清缓声道:“结果第一名的队伍被曝出抄袭,之后得奖的几个队伍都出了各种传闻,但是最后主办方重新审查,只有第一名抄袭那件事是真的。”   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也不清楚妈妈到底知道了多少,只好把事情说一半,先把人安抚下来。   “你听的那个消息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但现在都已经消停了,最后优胜的还是我们队,这个奖我前几天不是还和爸提过么?”   徐妈妈|的声音平稳了一些,将信将疑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和男的在一起?”   “妈,”徐祈清苦笑道:“高中的时候你不是还见过我那个女朋友么,我上了大学是忙的没空找,又不是没人要,这些消息你也信。”   徐妈妈不放心地又追问了一遍,非得听到徐祈清说一句自己没有和男人乱搞才罢休。等徐祈清确确实实地说过一遍“没有”,她才嗔道:“要不是你总不交女朋友,我又怎么会急得听了这种事。”   她又感叹了一句:“我也是慌了,来的飞机上我就想,要是我儿子真的搞同性恋,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就问问你,到底是你|妈重要还是……”   “妈!”   徐妈妈看着皱眉出声打断自己的儿子,笑道:“行了行了,别板着脸了,妈不说了啊,看把你吓得。”   车前导游已经在清点人数准备开车,徐妈妈道:“这几天一直想着这件事,一路我都没睡好过几次。今天你陪我们睡一晚,让妈放心,行不行?”   徐祈清垂眼看了看地面,低声道:“走吧,先上车再说。”   被安抚好的徐妈妈走在前面,还不忘回头看儿子有没有跟上来,但是她看不见徐祈清的背面。   他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回去的车上,徐妈妈|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说话时也明显放松了一些。她还和徐祈清提起了高中时交往的那个女生,徐祈清只是笑笑,就这么全盘接受地听着。   晚上的住宿果然如愿要到了一间四人房,里面有两张双人床。徐祈清和外公睡在外面半间的一张床上,妈妈则一个人睡在里间。   旅行团抵达酒店时的时间已经是十点多,徐祈清在酒店旁的便利店里买了些临时的衣物应急,等到他们都收拾完毕准备休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点。   屋内的灯都关了,虽然已经超过了平时徐祈清的作息时间,但他记着妈妈说前几天没睡好的事,直到里间再没有动静传来时才上床躺下。他握着手机打开钟御的短信记录,看着一串的晚安和额外一句的叮嘱,突然很想把电话打过去,听对面的人叫他一声……   小清。   徐祈清性格虽温和,却有自己的底线和坚持。他可以坦然面对遇见的苦痛,也可以经受常人难熬的枯燥和无趣,但他的坚强并非凭空,他也拥有着自己的支柱。   对自己爱好事业的追求、对家人的保护、对朋友的关心以及,对钟御的爱,它们一起筑成了他的防线,但是现在,一切都和徐祈清所想的并不一样。   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柜这个问题,但绝不像现在这般境况。徐祈清的父母并不算传统保守,高中时谈恋爱都抱着只要他开心就支持的态度,他只想过父母终究会理解,却不知道这个在年轻一代看来早已不是问题的性向问题,被父母一辈触及时阻力竟会是如此的强烈。   天色晦暗,而这一夜,太长了。   凌晨时分,徐祈清还没有睡熟,隐约间察觉周边有了光亮,他睁眼看过去,却见里间的灯亮了起来。   为了不吵醒一旁的外公,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了过去,低声在门口询问道:“妈?你怎么还没睡?”   徐妈妈|的声音传过来:“我没事,起来上个厕所,你先去睡吧。”   徐祈清放心不下,他索性没有上床,坐在床边等着内间的灯灭了才松一口气。手机锁屏亮起的时间已经接近两点,徐祈清又等了半个小时,确定里间的人真的睡下之后,才拿着手机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亮着夜灯,四下寂静,无人来往。机场原本就地处近郊,周边基建很是寥寥,夜里连绚丽的灯光都不曾|亮起。四周的夜色沉寂到浓郁,徐祈清走得稍远了些,确定自己的声音不会传到屋内,才站在一处敞开的窗前,拨通了钟御的电话。   已是深夜,他或许已经睡了。   徐祈清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用手指轻轻地在那处摩挲了一下。   意外的是,拨叫的等待音才刚刚响过一声,屏幕上的名字就向上升了一格,原本待接通的图案也变了。   打过去的电话居然这么快就被接起来了。   “小清?”   钟御的声音在夜色里沉沉地弥漫开来,徐祈清听见这一声之前幻想过的呼唤,突然觉得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对面的背景由略微的嘈杂转为安静,男人的声音也带上了面对他时独有的轻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我……”   “我突然有一点,”徐祈清低着头,声音也很轻,像是稍不小心就能被吹散在这夜风里:“想听听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虽然更新内容和节日不太应景吧,但是好歹……快过去了,马上就能撒糖了!(期待 谢谢所有的留言,么么哒-w-!   ☆、三年过去式(七)   通话的内容其实也稀松平常,只是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这个电话确实带来了许多说不清缘由的暖意。   钟御是真的忙,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一点睡意都没有,应该是一直醒着忙到了这个时候。但这通电话打得并不仓促,平缓温柔如这安宁的夜。徐祈清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半左右,熄了屏幕光的手机握在手心里,微微地发着烫。   只是他刚躺下没多久,内间的人却又传来了声响。徐祈清心下一惊,还以为是自己的动作把人吵醒了,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妈妈却并没有起身出来,他松了口气,暂时按捺着,侧耳去关注内间的动静。   但时间实在时太晚了,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居然已经到了早上。   旅行团上午有几个购物点要去逛,按人数给导游算回扣的那种。徐祈清是麻烦导游通融才能跟团一起的,自然也不好擅自让妈妈和外公离队不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他问妈妈昨晚睡的如何,对方说的是还可以,但徐祈清惦记着昨晚半夜听到的动静,不敢确信,还是上了大巴车,陪了家里人一路。   之后的事却让他始料未及。   妈妈在路上又开始问他恋爱的事,徐祈清重复了两遍自己的意思,才猛然察觉情况的不对劲。徐妈妈有些精神衰弱,大概是从早逝的外婆身上遗传下来的,外婆刚去世的时候,妈妈就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很是恍惚了一段时间。之后恢复过来,平时休息得当的时候,是不太会出差错的,但不能长期操持受累。所以徐祈清才会一直这么在意妈妈|的睡眠问题。   但是现在,妈妈|的精神状态,竟和将近十年前的那次恍惚如此的相似。   问题可能就出在他身上。徐祈清舌尖发苦,胸口闷着一团酸涩的阻滞。旅途的繁重忙碌、一路以来的失眠以及对儿子是同性恋的忧虑堆叠着将妈妈压垮,而外公年事已高,不能过度操劳,徐祈清不想让他知道再担心,只能尽力安抚着妈妈,让她在车上休息一会。   但这些举动收效甚微,大巴车开到机场时,徐妈妈还盯着他不肯放人,徐祈清一直陪到了安检口,看着他们随着人潮走进去,挥手时脸上还带着如常的微笑,心却沉沉地坠下去,深不见底。   眼见他们已经准备登机,徐祈清揉了揉额角,给一人在家的爸爸打了一个电话。   交代清楚妈妈|的情况,又把自己的那些传言解释完,直到徐爸爸说会直接去机场接人,让他安心学习,徐祈清才略微收拾了一下情绪,自己去机场外拦了一辆车。   现在已经将近正午,机场和学校分布在城市的对角线,他又没有把那些重要的文件随身带着,即使能够赶回宿舍拿东西,等到再折去大使馆时,也一定已经错过了工作时间。   徐祈清坐在计程车上,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他忽然觉得这四年到头来,自己竟像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徒劳无功。   算好飞机降落的时间再把电话打过去时,爸爸回答说人接到了,让他不要担心,徐祈清这才暂时将此事放下。   虽然已经错过了六号这个最后一天的期限,他还是没抱多少希望地把文件寄了出去,毕竟这次机会对他来说真的非常难得,但阴差阳错错过了这么多天,最后的过错,徐祈清也只能归咎给自己。   结果公布的那一天,徐祈清还是有些不淡定。为了能够尽快知道结果,他还特意去了网路屏蔽最小的实验室。但一直等到尘埃落定,他也没有收到确认录取的消息。   一连串的打击已经足够让徐祈清吃不消,结果在从学校出去的路上,他居然又遇到了上一次那个在背后叫他“chine-toque”的人。   他们遇见的地方是一条小巷,四下清净,狭路相逢。徐祈清原本是不打算理会对方的,毕竟对方并不是同一所大学的学长,他们原本在工作室也没有见过几面。但直到不知从哪出现的几个男人将两人拉开时,徐祈清胸口腾然升起的火气仍未熄灭。   他经历过不止一次的侮辱事件,也是自己说的不做口舌之争,但当有人当面恶意用“吃狗肉的人”称呼他,言语间甚至还要提及前几天来看他的母亲时,已经郁结了好一段时间的徐祈清,终于为自己多日来的滞闷撕出了一个爆裂口。   拳头击打入肉的时候,原始的本能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徐祈清跟着穆衍练过一点,耳熏目染之下也可以过几招。但这场架打得完全没有章法,全是凭本能在出手。他的狠劲也吓住了对方,一开始确实占了上风,但体格的差异无法抹去,如果不是有人出来将他拉到一边护住,徐祈清绝对不是仅仅脸上和腹部挨两下能够止住的结果。   这些凭空出现的人徐祈清并不认识,但他们穿着低调,身手很好,举止之间也明显是在保护他。等到把那个挑衅的人撂倒之后,徐祈清就被一个人带着离开了小巷,拐进了一个街角的诊所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不只是充|血的左颊和青紫的腹部,因为刚才不顾一切的狠力出拳,徐祈清的指骨也隐隐有了裂开的痕迹。   他坐在诊所的长椅上,咬着唇一声不吭地任对方帮忙上药。直到医生忙碌完,他才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医生大概是没有想到外表这么温和的一个人打起架来会这么不要命,也没有敢和徐祈清多聊什么,匆忙点了点头就掉头走开了。   倒是刚刚带着徐祈清过来的那个人,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他好像试图在和什么人联络,但最后电话也没有打通。末了等周围无认时,他向徐祈清交代了一句自己的身份。   “老板让我们来保护你。”他把还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的钟御手机号给徐祈清看:“他在处理事情,暂时联系不上。”   徐祈清沉默地看了一眼号码,视线移向对方时才又礼貌地道了一声谢谢。   虽然不知道钟御为什么要派人跟着自己,但徐祈清的这个疑问短期内并不能得到回答。不只是手下,他自己也无法联系上钟御。   混乱之后,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之前他尝试联系的f大教授给了他回信。因为实在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考虑再三之后,徐祈清还是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了那位设计师。他把自己的平时的作品打包附在了邮件里,幸而对方认可了他的才气,不想错过这样一个学生,才和学院商量过,为他开放了一个特殊境况学生的专属通道。   能够得到这个机会,出了徐祈清本身的能力之外,还和海外招生的比统一的提前招生时间早有关。等到最后的招生结果在网上公示,那么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没有办法在得到通融。徐祈清已经通过了笔试和网上面试,他是由于信息不去无法确认导致的录取失败,在得到学院和教授的同意之后,只要他将盖过日期章的文件再寄一次,就可以重新开启录取的流程。   因为左脸的伤痕很明显,腹部的伤也会在走路的时候不时被牵动,徐祈清在接到消息的当天并没有出门。但学校给予的期限时间并不长,等到第二天,他还是戴上口罩,出门赶去了文件需要的地方。   为了不让脸上的肿痕引人注目,徐祈清戴了口罩,还遮了一把墨镜。如果只看正脸,恐怕连穆衍都没办法认出是他。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是在打车去使馆的路上,被一辆伪装的出租车直接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天使的火箭炮!惊…… 谢谢四个句号同学和pen的地雷~ 明天就是最后一章了之后就可以聊现在的事啦!因为是果更写的可能有点糙,写完之后这部分还会改一下 写完明天最后一章虐清清的内容,之后就可以换个人虐了……(说好的吃糖呢 亲亲留言们,晚安~!   ☆、三年过去式(完)   拐人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徐祈清坐进后座,正要关车门,一个人却紧跟着挤了进来。还没等他看清这个紧随的陌生人是谁,汽车已经被自行发动了。   徐祈清察觉不对,马上去拉另一边的车门,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车门上了锁,身后的那个人也顺势伸手用湿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吸入了麻|醉药剂的徐祈清无力挣扎,就这么陷入了黑暗之中。   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绑着扔在了一间黑暗杂乱的屋子里。麻|醉药剂的药效很猛,第一次醒来之后,徐祈清就一直昏昏沉沉地半睡半醒着,不知睡过去几次之后才勉强聚起了意识。   他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屋内没有灯,只有一扇勉强可以被称作窗户的存在,还被一块污到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挡住,能够透进来的光线十分有限。徐祈清借着灰暗的光勉强将周围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很小,顶多只有二十几平方米,地上散落着木板和螺丝之类的琐碎杂物,屋子里还隐约有一些霉味和铁锈味,看起来像一个杂物间。   几次恍惚的昏睡之后,徐祈清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他也无法判断目前的所在,更别提自己逃出去。双手被深陷入肉的手铐反铐在身后,时间太长,已经察觉不到痛感,连肩膀和小臂都已经变得麻木,徐祈清尝试着挣扎过几次,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想不出自己得罪了谁——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值得谁这么大费周章地绑过来。   上次和工作室的那个人打过一架之后,徐祈清已经给最近不在法国的萨奇教授寄过邮件,表达了自己打算回国的意向,应该是不会在u大跟着教授读研了。他之后再没有去过工作室,虽然不清楚那天跟着自己的人是如何将事情处理收场的,但如果真的是和自己打架的那个人,钟御留下的那些人没有理由不会考虑到他的蓄意报复。   但是现在,徐祈清已经被绑来了这么久,周边依然灰暗寂静,没有一点将要打破这沉闷的迹象。   没有人来解释绑他的理由,甚至没有人来看过他。借助工具以及从门窗处逃脱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徐祈清只能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保存体力。   这种未知而危险的平静给人带来的压迫感难以排解,逼仄的空间吞噬着正常的心绪,阴暗安静的狭窄空间以及无法感知的时间流逝被用来击溃人的精神时,能够发挥超出想象的有力效用。徐祈清甚至需要通过背快捷键的笨拙方式,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漫长的时间和无边的昏黑拉伸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一点一点侵蚀着安全空间。饥饿的生理需求已经渐渐麻木,等到终于有人将门推开时,徐祈清甚至产生了一种近乎解脱的释然。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被牵扯进绑架之类的纠纷里,但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时间太久,各种激烈的情绪都被磨平,反倒生出些听天由命的平静。   门缝被处理过,一打开就有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徐祈清已经被关了整整一天,不得不眯起眼睛适应这久违的光线。进来的人不止一个,为首的那个人走进来,却是毫不客气地走到墙边直接用脚狠狠踢在了徐祈清的腰侧。   “咳、咳唔……”   这泄愤的一脚正好扯动了腹部之前的伤口,徐祈清眼前一黑,差点没有当场栽倒过去。   对方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徐祈清被两个人从地上拽起来,按着跪在了屋子中间。口罩早就在被绑来时就已经被摘掉,为首的人看到他的脸,发出一声恶意的嗤笑:“你就是凭这张脸,爬到Bernard床上去的么?”   徐祈清不认识这个人,他是个样貌特征非常典型的法国人,高鼻卷鬃,法语发音也是母语程度的标准:“或者说,钟——御?”   念出这个发音有些古怪的中文名字时,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冰渣和刀刺。   Bernard是钟御之前用过的法语名字,徐祈清没有说话,对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知道了被绑的原因也毫无用处——没人的时候他尚且无法逃脱,遑论对方带了这么多手下。   “怎么,不认识我?”高鼻男人用手掌“啪啪”地拍打着徐祈清的侧脸,他的手劲很大,下手也没有收敛,徐祈清的右颊很快就红肿了起来:“你的第一次还是我帮忙送到他床上去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怎么就学不会什么叫感恩呢?”   徐祈清心下一紧,当年在酒吧里的事足以成为阴影,以致于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晚上去过酒吧。恋爱之后,钟御也和他解释过当初的事情,如果没有记错,面前这个绑了他的男人,应该就是当初那个给艾尔下|药误被自己服食,之后还想将自己灭口的——贝利尔·维斯特。   贝利尔面色阴鸷,冷笑着道:“当初我还提醒他亚当斯是个狼崽子,没想到真正在背后捅刀的人却是他。”   他伸手掐住徐祈清的脖子,用虎口牢牢卡住他的咽喉,稍一使力,就能给人带来濒死的痛楚:“现在他借着亚当斯和杜波依斯家的大小姐坐稳了位置,反过来把我的路给吞了,你说这笔债,我如果把你卖了,能补回来个零头么?”   徐祈清面色涨红,窒息的危险和难捱的痛楚让他神智都有些昏聩,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被掐死在对方手里,贝利尔却在最后一刻松开了手,将他整个人狠狠掼在了地上。   徐祈清趴在地上狼狈地呛咳着,根本无法控制着让自己停下来。他低头捂着胸口不住地低咳,没能看到贝利尔脸上突然闪过的恶意。下巴被捏着抬起来时,贝利尔的语气已经轻缓了下来,内中的危险却没减少分毫。   “不过,想来你对Bernard也没有多少用处了。也就这张脸能够吸引点男人的性|趣,还能卖上几个钱。”贝利尔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低沉的嗓音如同冷腻的毒蛇吐信一般舔侍着徐祈清的皮肤:“你知道么?我下手绑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杜波依斯家的大小姐,另一个才是你。”   他露出一个恶意至极的冰冷笑意:“结果呢,Bernard的未婚妻小姐被严密保护着无从下手,而你,连随便一个路人都能上来和你打一架,绑过来的路上简直是畅通无阻。”   “还有派特森的征集方案。知道聘你们工作室的企业是谁家的吗?”贝利尔想要击溃徐祈清的精神,因此他说出的话毫无保留:“是我。”   “亚当斯的方案是艾尔为了搞垮他兄弟爆出的抄袭。为了拉所有人下水,他还找上了其他两个队放□□。”   “只是掩饰作用而已,随便扯什么问题都可以。但是我把你被包养的新闻放出去,不也根本没人帮你澄清吗?”   徐祈清的唇|瓣已经褪尽血色,露出一种无力的苍白,他的脸颊却因为两次的打击而红肿着,整个面色狼狈到不堪入目。   但这副样子落进贝利尔眼中,却引发了足够满意的快|感,贝利尔松手摔开他的下颌,任由他的脸因这力道而侧到一边,散乱的发丝遮住原本清澈的黑色眼睛。   “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耗,你男人逼得我今天就要离开法国,不过,我可比他念旧情,”贝利尔挥手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人:“既然上次的药把你送到他床上,那我就再做一次好人。”   身后的两个男人立刻把徐祈清的上半身扯了起来,又有一人拿着一枚胶囊掰开徐祈清的嘴,用戴着手套的右手直接将那枚药塞进了徐祈清的喉咙里。   为了确保药物被吞下,那人的手指甚至硬生生挤进了徐祈清的喉管,强制压下生理性的干呕,确认之后才收回手。   “这个是和上次同样的药,”贝利尔在一旁好心道:“不用担心,这次会有很多人帮你解药效,解完之后才会把你卖到你该去的地方。”   “要买你的地方手段还是挺残忍的,不过等你被轮|奸完,就一定可以承受的住了。”   贝利尔笑道:“还不谢谢我吗?”   身旁有人小声提醒了他时间,贝利尔看了看腕表,示意手下将徐祈清拉起来。   “绑你|的|人是一群街头的混混,我除了给他们钱,还答应了会把你附赠给他们玩一天。”   “Bernard正为处理钟氏内部的分裂忙得焦头烂额,你是不是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放心,他不会不识相地过来打扰的。”   “再说,他都已经抛弃你了。”   贝利尔最后冲徐祈清笑了笑:“好好享受这份快乐吧。”   徐祈清眼前发黑,头脑昏沉,药物作用很快,他被两个人如同对待货物一般毫不留情地扯起来拖到屋外,外面空间宽敞却同样杂乱,像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几个等在外面或站或坐的混混果然都朝他走了过来,还有人在嘀咕着徐祈清的脸被弄到令人倒胃口的牢骚。   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视线都放空到茫然。   被像货物一样移交到另一群人手中时,一直低着头的徐祈清蓄力撞开了一个人,但也仅仅是逃开一瞬间而已,背上的重击几乎差点让他趴倒在地,忿忿的叫嚣声和拳头一起落在身上,他对痛的承受经验其实非常缺乏,从小到大的优秀,父母和老师都没有打过他。   以致于直到惨叫声在四处响起时,他才慢慢消化完难以承受的痛楚,渐渐拉回了神智。   手铐被人从背后捣弄几下之后就解开了,尽管对方的动作已经足够轻缓,已经印出一圈血痕的手腕却没有减少任何的痛楚,徐祈清其实不必抬眼就能猜出冲过来的人是谁,但他却突然有些灰心丧气。   徐祈清不想认出他来了。   不远处传来贝利尔不可置信的声音:“Bernard!不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钟御却根本无意回答,他的注意都放在了怀中的人身上,满是泥灰的衣物,肿|胀泛青的侧脸,还有心灰意冷的眼睛。他甚至不知如何开口询问对方“你怎么样”——显而易见的,徐祈清非常不好。   直到贝利尔的手下因为挣扎和反抗不停地弄出动静,钟御才抬起手,示意制住贝利尔的两个人用枪抵住贝利尔的太阳穴,威胁他的手下放弃抵抗。   “你的直升飞机认证系统做的不错。”钟御冷冷道。   贝利尔视线狠毒,脸上的阴鸷几乎要化为实质。   “所以我直接把它炸了。”   贝利尔瞳孔一缩,面上还带着不可置信:“你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Bernard,维斯特家族不会放过……”   “你弟弟对这个做法非常赞同。”钟御面色无波:“等明天他坐上维斯特家主的位置,他很乐意亲自处置你。”   混乱之后,尘埃落定。钟御带来的人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处理好贝利尔之后,他才闭了闭眼睛,转身去看刚刚被安置在墙边清净处软椅上的徐祈清。   徐祈清低着头,身上裹着一张软毯,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像是睡着了。钟御刚刚得知他被塞了药,忧心却又情怯,放轻脚步朝他走了过去。   等到距离一米之遥时,徐祈清却突然出了声音。   “谢谢你救我,给你添麻烦了。”   钟御动作一顿,他再想往前时,却被对方一句生疏而艰涩的“请不要过来了”制止了脚步。   徐祈清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蜷了起来。   他被迫吞下了催|情药剂,也早已到了药发的时候,明明应该是不堪忍受的燥热,此刻却整个人都蜷成一团,缩在软毯下面。   他的声音极低又清冷,叫出钟御的名字时,像是嘀咕的自语,又像是一种明确的了断。   一个字一个字地砸在人心底。   “钟御,”声音闷闷的,从胸口堆积的阴云里渗出来:“我好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的地雷~ 分手的原因写完了……咳,看看大家的感想,我先去上课了……   ☆、拒绝   徐祈清刚被安置在墙边不易被波及处的时候,就已经出声问过当下的时间。   钟御的手下虽然不知为何他第一句开口就要问这不相干的事,但对这个老板大费周章救出的人并无怠慢之意,当下就把日期和时间告诉了他。   徐祈清低声谢过那人,再去想时,才真正体会到绝望的意味。   F大给他的补交期限已经来不及了。   错过回国的可能,丢掉心仪的机遇,给那位他钦慕已久的设计师所留下的印象也一定糟糕顶透。他已经不想和钟御再说什么,人生规划和期待理想被一点点打碎,即使对方不是主|谋,算起来也的确是罪魁祸首。   好像连分手都不必再提了——钟御都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门当户对,浓情蜜|意,共渡难关。   所以徐祈清为钟御来救他而致谢,生疏客套从那一刻起已经成为了他的盔甲,他必须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来切断自己所持的幻想,然后一个人继续往前走。   徐祈清的确是没有办法拒绝钟御——无论是在大学前第一次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还是在二十六岁小有成绩的现在。但好歹在这些年里,徐祈清学会了分清轻重。   久违的旧事被翻开,掩藏的过往历历重现,他的心底却没有出现太过激烈的涟漪,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把这些东西暴晒过了。   回国之后,他已经和钟御互不相干的和平共处了许久,这次对于旧事的提及,却将这些表面的平静完全打破。   ——“对于那些隐瞒,我希望它们没有对你造成过度的伤害。”   钟御仍握着他的手,等待他的回应。   徐祈清沉默了一段回忆的时间,才低声道:“不必了。”   “难过伤心痛苦不堪的人已经留在三年前,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处呢?”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倒像是一汪清澈的冷泉,慢慢地将寒意沁进骨缝里。   当年被救出之后,他错过心仪机会,本来还是有其他学校可以选择的,但当时钟御要趁势坐稳钟氏的位置,必须要回国整顿权利,为了避开两人的见面,徐祈清反倒留在了法国。   他不愿再师从萨奇,辗转考进了另一所名校,课业和经济压力一同来袭,他索性以忙碌为契机,把自己从消颓中捞起,夙兴夜寐,无暇他顾。直至后来成夜失眠也不管不顾,把所有有可能想起钟御的时间都拿来工作。   “钟御,如果你当初看见分手之后的我,你一定不会说出这句话。”   徐祈清望进了对方的眼底,目光相接,四周安静到悄然无声。   钟御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一分。   “它们造成的不是过度伤害,是差一点就毁了我。”   钟御低声道:“抱歉。”   “当时无法抽身,时机瞬息万变,不管错哪一步,今天坐在钟氏这个位置的人都不可能是我。”他没有避开徐祈清的视线:“我别无选择,但我要为这些事对你带来的伤害道歉。”   “……”   徐祈清垂下眼睛,兴致寡然。   “如果是我的原因,让你现在都无法释怀,”钟御道:“我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帮你弥合伤痕的机会。”   如果没有确认徐祈清现在对他的感情,钟御也不会再去打扰对方。但现在非常明显的一件事是,他仍是徐祈清无法愈合的那个伤口,而且对方为此久病难愈,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是显而易见的不好。   必须要打破两人之间僵局的话,钟御希望来先迈出第一步,而不是任由徐祈清继续消磨自己。   “你现在仍然在在意那些事,小清。”   徐祈清的眼睫轻|颤,他长舒一口气,闭了闭眼睛。   “是,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会说这样的话,说明我还没有把那些事情放下。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徐祈清移开了与钟御对视的目光。   “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你。”他终于敢承认这件事:“可是人活着还有很多事要做,而它们比爱情重要的多,我总得学会独活。”   他的声音低且清冷,疲惫如潮水一般裹没了每一个角落。   “钟董,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   第二次拒绝。   这回的地点换在了徐祈清的家里,钟御并没有像他那次一般一走了之,夜色已深,徐祈清的状态也有待查看,钟御就借宿一晚,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上躺着的人原本是想自己去卧室的,结果起身的速度过快,眼前一花差点没栽过去,他还没觉有什么事,倒把一旁的人吓到了,冷着脸直接把人抱进主卧。   用湿毛巾和漱口水简单清洁过之后,徐祈清又有些昏昏欲睡,钟御没有多做耽搁,把毛巾之类杂物收拾好之后,就起身退出了卧室。   临出门之前,他伸手探了一下徐祈清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烧,倒是徐祈清察觉触感,勉强睁开眼睛对他道了一声,晚安。   徐祈清说完就撑不住闭上了眼睛,他隐约能够察觉到钟御在看自己,却又无力回应,索性任由自己闭了眼睛。   久到徐祈清几乎已经睡过去的时候,他才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声低沉的回应。   “晚安。”   第二天清早起床,徐祈清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客厅里茶几上昨晚剩下的粥碗已经不见了,沙发上的人也一样。   他在清晨的阳光里伸了个浅浅的懒腰,觉得今天的天气难得很好。不过徐祈清还要去公司继续跟进公宣的方案,也没有耽搁太久。昨晚的粥应该还有剩的,他走进厨房刚打算去翻翻保温瓶,就听见门口有钥匙转动的声音。   屋子是他一个人租的啊?徐祈清疑惑地从厨房探出头来,却见那个他以为早就自行离开了的男人,提着早餐从门口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和归墨离的地雷~ 又陷入了对自己写的文的深切质疑之中…… 谢谢大家的留言QAQ   ☆、早餐   徐祈清保持着这个姿势愣了两秒钟,走进来的男人动作和神色却都无比自然。他提着早餐走过来,把提袋放在了餐桌上,然后把人从厨房里赶了出去。   “去洗手。”   外带的蛋汤被倒进碗里加热,男人穿着解开袖扣的暗纹衬衫,修身的西裤托衬出流畅完美的身线,这身造价不菲的定制装扮其实与谈判桌更搭配一点,它的主人却对此毫无自觉,神色自然地站进厨房里,在带着热气的汤香中有条不紊。   徐祈清洗完手出来就看见了裹在阳光和汤香里的钟御,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他昨晚是刚刚拒绝了这个人没错吧,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同|居的错觉?   钟御端着汤碗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色有些奇怪的徐祈清,他盯着人看了一眼,才道:“怎么了?”   徐祈清露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避开话题道:“没,那个,辛苦了,我去拿筷子。”   钟御看着人匆匆走过去的背影,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边明晃晃的两双筷子和汤匙,没有出生阻止他。   钟御买回来的早餐是小笼汤包,店是出了名的老字号。为了防止影响外带的口感,汤包被放在特制的食盒里,晶莹饱满,安置妥当。食盒被打开时带着扑面而来的香气,内里盛放汤包几乎与刚出笼时无异。   徐祈清吃了七年的法式,仍旧没有改变早餐热食的习惯,闻到香味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地发出来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哇……”   钟御指尖微动,眼底暗波愈发深重。   小笼汤包推崇形美薄皮,未动筷时已经能透过半透明的表皮看到内中充盈的汁水,轻轻一戳就能破开筋道的外皮。徐祈清小心地在包子外围戳开一个小口,用汤匙接住了流出的汤汁,秘制的汤汁清澈透亮,上层飘着一点点润泽的油花,刚沾上舌尖就紧紧抓|住了全部味蕾,微咸的极致鲜味在唇|齿间久久不散。   流完汤汁的皮和馅蘸上店家独家酿造的陈醋,徐祈清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好吃。   冲着祖国的大好美食也得回来,这次不亏。在墨离跑遍全城找蛋糕吃的徐祈清对食物其实有些眷|恋的执念,只是工作有时忙得厉害,他又只会吃不会自己动手,一整个月里也不一定能够满足一次口|腹之欲。   对于有些人来说,厨艺这件事可能确实是天生没有解锁。所以即使之后再怎么花费心思,也是不顺心意。徐祈清虽然在留学时有了自己做饭的机会,但尝试过多次之后,也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从此敬谢不敏。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对会做川蜀菜的萧景林有着天然的崇拜和好感。   徐祈清舔|了舔上唇沾着的汤,伸手去夹第二个汤包。他下手非常小心,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弄破了表皮。可是事与愿违,夹起的汤包还没能完全离开餐盒,就已经半路破来了一道口,连鲜肉的内馅都险些漏了出来。   刚刚被吃掉的那个汤包是钟御在刚打开食盒时直接帮他夹过来的,动作轻巧又利落,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他留下。徐祈清虽然喜欢吃美食,但小笼包是江南的特色,他之前并没有吃过几回正宗的。本来以为自己小心一点应该也没有问题,哪能想到,即使自己已经放慢了那么多,居然还是把汤包弄破了。   他有些尴尬。按数量来说,汤包应该是买了两笼,但外带的时候放在了一个器皿里,所以没有能够分开来吃。小笼汤包本来就好吃不好吃,在共食时被他弄破了一只,其实对吃饭的另一个人来说,应该是挺不舒服的。   徐祈清正想着先把这个破掉的汤包夹出来,他手边的食碟却被人拿了过去。等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钟御已经夹着褶把一个完整的汤包放在了食碟中,然后把碟子重新放在了他面前。   轻巧地给人夹好之后,钟御又伸手把那个破掉的汤包连皮带馅夹进了自己碟子里。   他的表情始终非常平静,动作也非常自然,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好像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一样,坦然又顺理成章。   直到钟御把那个破掉的汤包吃掉,徐祈清还没有回过神来。钟御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开了口,却是淡淡道:“吃饭,时间不早了。”   徐祈清下意识应了一声,等看到时间时,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十二个汤包,直到徐祈清表示自己吃饱了,钟御才停下帮他填|补的动作,自己把剩下的一个迅速吃完,然后把除了徐祈清手中捧着的汤碗以外所有餐具,收到了厨房的洗碗机里。   盛小笼汤包的餐盒一会出门的时候还要去还给店家,钟御站在洗碗机前,很明显地能够看出这个机器近段时间以来,几乎没有被使用过,与冰箱上被并排贴好的数十张外卖订单打印票形成鲜明的对比。   吃完外卖还有心情把打印票整齐地在冰箱上贴一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钟御扫过一遍那些外卖单,终于忍不住,轻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帮别人的时候总会想出最尽力完善的提议,被提起时的评价都是谦以待人,温和有礼。年轻有为,难得奇才,数家同行紧紧盯着打算挖角的对象。   可是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没学会照顾自己。   坐在餐桌旁的徐祈清对此并不知情,他还在慢慢喝着手里剩下的汤。鲜香熨帖的蛋汤顺着喉|咙一路抚|慰至胃,男人在厨房的身影能够轻易被看到,他看着对方的背影,也轻轻地出了一口气,为这个安然而美味的清早。   难得罕见,仅此一次,算是留念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吃鸡吗的手榴弹和pen的地雷,谢谢Q-Q 实在是太感谢大家了感觉多了好多动力,谢谢大家包容不成熟的我,说三遍感谢QAQ 后面会有大哥视角的三年前,因为那部分是复合原因的重点所以没有和清清的视角放在一起,大哥有做错,但他确实是爱着清清的,接下来会有情节的补充,也会有虐他的部分(…… 苦的其实从来不是一个人,今天先吃点糖,写完情节就可以尽情甜到腻了0v0   ☆、取景   温情总易逝,回到工作的氛围之中后,两人又开始了各自的忙碌。   徐祈清因着工作需要,去钟氏的几率其实也算比较频繁,但他们两人各处的应酬都不少,徐祈清还被拉着去过几次团体餐,零零总总算下来,两人也再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   徐祈清目前在跟进公宣计划的项目实施,这个实际操作也是声色负责内容中的重头部分。方案已经定好了,声色做起各类视觉要求来也是驾轻就熟,唯一有一点比较麻烦的是,需要目标细节的实地取景。   最开始提出要求时,官方就把古迹实地取景的字样写的非常靠前。A市虽然底蕴深厚,但辖区概念其实是在近代时才有了明显的区分,与国内其他千年遗址历朝古都仍然无法相提并论。古迹虽然有,但厚重感不够,与宣传的重点也略微有些偏差。   不过签好的命令总是得做,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太苛刻的条件,人手不足的问题可以向官方借人,毕竟古迹保护的工作每年都在进行,官方所掌握的传统手艺人也是非常有帮助的一部分。如果能够获得良好的配合,这些问题都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   问题就在于,负责管辖这一部分的部门,态度却是明显的消极。   除了宣传片的视频之外,官方还与声色进行了视觉识别之类的宣传设计合作,这一部分是声色的职业领域,很顺利地在约好的修改次数限制之内完成了。视频的其他准备工作也已成型,等到古迹取景已经成了最紧迫的后腿时,声色不得不向官方再一次提出了催促。   声色毕竟不是伶仃的一家公司,它的背后是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徐祈清坐在目前这个位置,有些常人无法接触的隐秘对他来说已经是必须掌握的资料。   A市目前政|局不稳,两波站队旗帜分明,领头的一正两副三个市|长吵的厉害,按理说市|长的权|力压制更厉害,也有两个副职跟着他站队,另外一队的两个出头副市|长理应没有抗衡的机会,可A市市|委书|记的态度颇为暧昧,与兼任市|委副书|记的市长关系不温不火,反而对两个副职隐隐有偏帮的态度,导致两方斗的更激烈,城市规划的一个重头项目都是争了两个月才定下来。   A市直辖,说是两边站队,其实又何尝不是上方博弈的棋盘。公宣计划是副市|长这一派提出的项目,正等着做出成果立下标杆向全国推广,对这个计划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但文物局的分管副市|长是和市|长一派的,两方明里暗里都没少下过绊子,这次正面对上,摩擦自然更加激烈。   双方争斗僵持不下,合作对象态度消极,这样的局面对于声色来说着实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也是有工期的,自然不能就这么干耗着。作为直接负责人的徐祈清去过现场几次之后,最终确定了另一个思路的方案。   官方给出的要求是古迹细节展示,实地微距相机拍摄的那种,但现在没有条件把受保护的文物搬到摄影棚里慢慢拍,在原地搭建摄影棚的意见也碰了软钉子,声色索性放弃这一计划,改为了扫描文物重新建模的方法。   扫描建模虽然前期耗费颇巨,但一旦数据完备就可以随意运用,所呈现的最终效果不会比实物差,还可以做出实物无法做到的各种效果——毕竟如果因为拍摄缘故不慎将真正的古迹污损,他们就算能完成经济赔付,也承担不起这个社会责任。   声色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可以胜任的程度,但之前并未对外宣称过,官方负责接洽的对象一开始还抱着持疑的态度,等看过声色模拟的试验效果之后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个问题总算是找到了解决方案,徐祈清也不再需要每天|安抚为此来控诉的下属设计组,稍稍有了些喘息的空隙。   哪知项目组才开工第三天,就又遇到了麻烦。   A市自古为交通要塞,又是当下的洲际金融中心之一,很多丰盛的古迹已经在战火和城市发展中被夷为平地。这一部分的材料数据是需要去古籍和博物馆里找的,倒没有太大的阻碍。   问题出在另一部分的实地景点上,这部分古迹被保护起来圈成景区,对外展览的同时也在进行着持续的修复。但A市市区寸土寸金,能开辟景区的地方都已经在近郊开外,要去参观的人都需要搭乘旅游专线坐上近两个小时。   既然地处偏远,那么市府管辖的辐射力度自然会减小。又因为这里有着景区这一天然的聚宝盆,催生出各种旁门左道也不足为奇。   黑导游黑司机早已不足为奇,连面相淳朴的当地人都能拿着几个作旧的戒指在路边编着故事忽悠到几个冤大头。如果市府能够下力对这些行业进行整顿,这些事迹也不会如此兴盛成风。   但一来,这片区域是背靠A市的灯下黑,二来金额和事情都没有被闹大,三来这些都是当地人,有些人甚至以此为生养家糊口,如果真的要整顿,圈圈绕绕断了财路又不知会埋下什么隐患。所以几任官员都对此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即使出点事也能很快摆平,眼不见不烦。   按理说,这种已经形成规模的行业彼此心照不宣,都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不长眼去执意招惹是非。可问题是,当地的负责人站的是市|长一派,当他们有心去使绊子的时候,项目的进展立刻变得棘手起来。   徐祈清处理好总体进度赶去现场的时候,住在当地的项目组已经被骚扰过多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的地雷,破费好久了Q Q 谢谢程光光的手榴弹!谢谢归莫离和阿宁的地雷~ 这章算是交代过渡,虽然查了资料但也编了一部分,希望看到bug手下留情。 是在为英雄救……咳铺垫,反正是俗套老梗(,没有矛盾制造矛盾也要上 今晚去看烟花,也祝大家新年快乐,2017变成一个更棒的人(^-^)~   ☆、同床   实地取景的项目组刚来的景区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一部分人的不友好,有组员在穿着工作服搭乘公车时,还会被人堵着门口不准上去。不过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尤其是组内的姑娘,需要外出时都会有人陪同。在充足的准备和谨慎下,处理和应对各种问题时没有出现太大差错,进度的完成速度也在计划之内。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眼见他们的工作渐入佳境,有人坐不住了。   项目组使用的工具很多,精密度高的仪器已经被很严密地看管起来,并没有可趁之机。但有些大型仪器挪动不便,拆卸组装的时间成本太高,只能在夜间加派人手。饶是这般小心,也被地痞流氓骚扰过数回,甚至在徐祈清去到现场的前两天夜里,还差点造成真正不可挽回的损失。   徐祈清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当地的官方管理人员,从县|政大楼里出来,他却觉得为这件事的棘手程度而更加忧心。   从分管单位到景区管理局绕着打点过一圈,徐祈清又去项目组里询问了参与其中的诸多工作人员,上午八点到的现场,等到暂时把这些急需的事务处理完回到住处,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就算已经逐渐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与不同的人打了一整天的交道也足够让人心累。徐祈清回到房间内才显露出隐藏的倦意,但比这一天的推测猜想更令人吃惊的是,他刚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这间双人房里同住的另一位房客却已经悄无生息地换了人。   “你怎么来了……钟董?”   和他一起住的原本是项目组的直接负责人,两个人跑了一天都累得够呛,正打算洗漱完早点休息。明明徐祈清在洗澡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钟御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钟御面色如常,仍是一贯的表情欠乏,他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另一处地方。   为了腾出浴|室让给另一个人洗澡,徐祈清出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湿漉漉的黑发还在不断向下滴落着水珠。见到人之后的惊讶导致拿在手里的毛巾忘记了继续完成擦干的工作,因着宽大浴袍而裸|露在外的锁骨和一小半肩膀渐渐被打湿,原本就光滑偏白的皮肤在此刻更显诱色。   偏偏本人却对此毫无察觉。   等到沉默时间已经够久,他才开口道:“这个地方有问题。”   徐祈清原本被他看的有些莫名,闻言又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了?”   单单一个项目其实并不值得人耗费这么多的精力去阻挠,徐祈清也察觉到了内中的不对劲。钟御这次赶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事态紧迫,局势在迫使他们做出选择。   “巡查组已经出京,A市是这次突击的重点。正派和副派可能在这一次就会直接决出胜负,以公宣计划为□□,两边在今天上午已经彻底撕破对立了。”钟御道:“正派形势略逊,小心他们的手下狗急跳墙。”   正派指的就是市长为首的派系,也是景区所在县的负责人所站的队伍。徐祈清微微皱起了眉,他虽然对政局没有太过深入的研究,但是单从钟御的几句话里,也能听出背后的腥风血雨。   他忍不住轻叹一声:“当初接下案子的时候,也没想到里面会是这么深的泥潭。”   声色提供的只是技术力量,自始自终都没有站队的意思。其实他们也没有资格站队,官方真正看上的是钟氏资源和力量,但是想也知道,钟氏是不可能蹚这趟浑水的。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明日的相关对策,钟御提出了一个计划,徐祈清虽然觉得有些不太理解,最终还是没有提出反驳意见。   自从第二次拒绝了钟御之后,徐祈清虽然没有刻意去观察,但他和钟御的交流的确变得更加自然,两人在工作上也越来越默契。这种重新建立起来的关系,其实比沉溺过去一味缅怀更加牢固。   商量完之后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徐祈清这才想起来刚刚一直被忽略的那件事:“你今晚要睡在这里?”   钟御波澜不惊道:“嗯。”   徐祈清道:“林源呢?”林源就是取景项目组的直接负责人,原本要和徐祈清同住一间的人。   钟御道:“要和你商量这些事,他去隔壁和别人住了。”   “……”徐祈清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具体,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压了下去。   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就算钟御可以去另外开一个房间,宾馆也不一定有空房了。而且如果他真的提出不和钟御在一间房里睡,又显得实在太过刻意。   末了,他也只好道:“那我们收拾一下,早点休息吧。”   但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洗漱完之后,徐祈清又有些头疼地发现,好像如何睡觉也成了一个问题。   项目组的成员都住在这家宾馆里,作为负责人的林源是被单出来的一个,一个人睡在双人间,所以徐祈清一来,正好有这么一个单人床的空缺。   因为连包几个星期的房,林源自己买了一套床单被套,没有用宾馆里的床上用品。他之前睡了那么久也没出什么问题,但今天临时换了房间,床单之类都没有换走。酒店清扫时只负责定时更换另一个空床的用品,导致现在,好像只剩下一个床可以睡。   徐祈清给前台打了电话,却被告知不巧刚刚有客人醉后吐过,备用的床单被用完,暂时没办法提供替换服务。这家顶多能算上三星的宾馆其实服务已经算不错,但又哪里能和标准的经营酒店比,有疏漏也是难免的,他也无法强求。   时间这么晚,其他人一定已经都休息了,再把林源叫起来换床单也不现实。可是这些用品太过私人,也不可能共用,这让两个人要怎么睡?   钟御从浴|室里出来,见到站在床前踟蹰的人,开口道:“怎么还不睡?”   徐祈清捏了捏手指,作出决定道:“没事,你睡这张床吧。”   他转身走去把窗户旁的沙发,打算在那里将就一晚。   但他还没走过去,就被站在床尾的男人伸手拦住了。   钟御显然也明白了徐祈清刚刚在纠结什么,他看了人一眼,道:“你睡床,我去沙发。”   徐祈清还想开口,却被男人用话堵了回来。钟御道:“你在沙发上睡得着?”   徐祈清一时语塞,如果是在大学时,他在哪都能睡着,但自从开始失眠之后,连陌生的环境对会对他脆弱的睡眠质量造成影响。   他自然没有办法反驳这句话。   “睡吧,不早了。”钟御淡淡道:“明天还要早起。”   他说完就向沙发走了过去去,徐祈清向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皱起了眉。   以宾馆自身的条件来说,这里的沙发自然不会多么舒适。更糟糕的是,这个沙发是两人坐,扶手还偏高,按男人的身高目测,如果真的躺下去,估计大半条腿都得落在外面。   他忍不住有些后悔提起睡沙发的建议。   “钟董,”徐祈清忍不住叫了男人一声,见对方转头来看向自己,他犹豫了一下,终是低声道:“沙发没法睡人,我们……在床上挤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天天的地雷,谢谢吃鸡吗的手榴弹和喜欢!谢谢四个句号同学的地雷~ 成吧,新年第一天还是不虐了,大家吃得开心~   ☆、舍命   沉寂的夜色静谧无声,陌生的空间被安静填满,周围太静了,连轻浅的呼吸声都错觉到像是要震耳欲聋。   徐祈清面朝墙壁侧身躺着,在他背后不足一掌处,睡着的就是他曾以为余生都不可能心平气和相处的男人。双人间里布置的是两个单人床,一米二乘两米,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睡在上面,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不拥挤。徐祈清已经尽量靠里,头都只枕了一小块枕角,却仍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背后不远处的气息和体温。   他其实已经很累,身|体和心里都是,眼睛因为深夜的困倦而酸涩,精神却自发奕奕的清|醒着,迟迟不肯入眠。   明天是一场硬仗,虽然有所准备,但谁也不能确保将所有未知的因素了若指掌。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全身而退已经是能够想到的最好结局,只要不伤及根本,小部分的损失声色仍可以承担。   明天过后,a市就要变天,且不谈正派的胜算,其实不管最后是谁掌|权,最终结果波及到声色的可能性都很小。剩下唯一需要警惕的,也就只有明天了。   黎明前的黑|暗。   徐祈清正闭着眼睛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屋子的空间其实算得上宽敞,这一处角落里却拥挤到让人呼吸不畅,他凝神静听,却是两声空调遥控的短促滴响。   就在屏住的呼吸被慢慢放松时,徐祈清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男人的低语。   “睡吧,”钟御的声音低沉醇厚,在深夜里染上了些许安静的温柔。他道:“不会有事的。”   徐祈清动了下手肘,没有出声。   不过这句话好像也起了些作用。他一开始本来想要急于睡着——因为他的装睡根本瞒不过钟御——被看穿之后反倒没有了多少压力,恍神之间再睁开眼睛,眼前就已经是乍亮的晨光了。   夜里两人同睡,翻身的空间都很小,徐祈清睡前还觉得腿因为伸展不开有些僵硬,睡醒后却并没有太多不舒服的感觉。洗漱间里传来水声,钟御已经起了,徐祈清坐在床中|央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也起身下了床。   这一晚睡的其实还不错。   项目组每天七点半开工,算是争分夺秒。今天也不例外,徐祈清到了现场没多久,稍大些的机器已经开启,组内员工继续在现场忙碌着贴点和扫描的各类事项。   钟御因为身份太显眼,并没有在现场出现。一上午相安无事,这种类似倒计时的等待其实也很让人心焦,以至于周围真的被人围起来时,早已被提前通知的众人甚至产生了一些类似释然的情绪。   景区面积不小,级别虽然还没评上5a,但也已经打算提起申请了,因此规格并不算差。除了大片的当地绿植外,在此发现的几处古迹都被就地保护了起来,一部分卖门票给游客参观,另一部分则封存起来没有开放。   之前工作的时候,项目组在给被公开展览的古迹贴点时,也会有游客凑过来好奇地看。不过今天正好是休馆日,在场的只有景区工作人员,项目组成员,和那些从偌大景区偏僻围栏外翻进来的闹|事者。   景区在外围活动的工作人员数量不多,休馆日连负责讲解的导览都没有上班,只有一些负责维护的人还在继续工作。在场的大多是是项目组的人,景区保安有几个人象征性地赶过来拦了一下,不一会也没有踪迹了,只剩下围与被围的对峙两方。   闹|事者都是当地人打扮,大约三四十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铁制的棒棍。为首的是一个面相阴狠的中年男人,乱发粗眉,目露厉光。但负责喊话的人并不是他,作为项目组负责人的徐祈清站在人群前缓声询问有何来意时,回答的是一旁一个干瘦刻薄的男人。   他操着乡音极重的口音,间或还夹杂几句土话。他的音色粗糙如破锣,声如其人,听完简直像是被塞了满耳的灰土。徐祈清费力听了一会才弄明白他的意思——这个地方是归当地人的,项目组过来乱动,根本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   这种蛮横莫名的原因其实都是被拿来当借口的,但徐祈清并不介意借此拖延些时间。钟御已经提前联|系好了a市的jing力,已经站在副派的局|长会牵制住景区所在县的jing队,顺带调派一个支队过来镇场清算,也算是为自己在这场战局里立点功绩。   消息已经传出去了,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拖的时间越长对项目组来说会越有利。   为了能够交流,徐祈清站在两群人中间的位置,身旁是昨天和他在这边转了一天的项目组的林源。林源戴着一顶棒球帽,垂首只是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徐祈清对身后的成员示意过不要妄动之后,才开口询问道:“那我们要怎样才能获得你们的同意?”   这次回答的并不只是干瘦男人一个人,闹|事者中七嘴八舌地提着各种要求,有说让他们拿钱走人的,也有说把东西留下的。这些要求一看就毫无谈判的余地,但他们气势汹汹,并无惧意,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么一齐发作起来,也让人不得不更加慎重。   徐祈清也只能先听着,尽量不去挑|拨他们的情绪,等到那些人渐渐平静下来,才开始继续磨着和他们周旋。   出事的这些时间里,项目组的成员已经聚在了一起,能收的仪器也都被收了起来。对方并不一定真的想要对他们下手,毁掉仪器的损失也会非常大,毕竟有些技术专利是钟氏开发的,依托在自己制|造的仪器上,耗资甚费。而且如果闹|事者从外围下手,把古迹毁坏后栽赃到项目组头上,声色同样要承担相当大的责任。他们只能尽量谨慎,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缓兵之计施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僵持两方的矛盾逐渐激化,眼见闹|事者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徐祈清的心也有些沉。但他并没有将此表现出来,直到对面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想要下令直接冲|突时,徐祈清才突然眼睛一亮。   喧闹的人群之外,已经可以看到围拢过来的正规jing力。外围的闹|事者显然也发现了新来的这群人,表情和动作都有些慌乱。就在徐祈清安下心来想要回头去看项目组成员的一瞬间,人群中却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   “徐工小心!!”   徐祈清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一旁站着的人|大力撞开,尖|叫|声和骚|乱混杂在一起,即使在这么嘈杂的情况下,那一声特殊的轰响也让人绝对无法忽略!   “枪!他手里有枪!”   外围的警员也听见了声响,围拢的速度迅速加快,可是内中的形势已经急转直下,闹|事者为首的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手|枪,刚刚那一枪竟是直冲着徐祈清的小|腿射来,如果他没有被人撞开,此刻的后果不堪设想。   徐祈清和林源两个人原本站在项目组人群的前方,徐祈清被撞倒后,几个成员迅速跑过来把他拉起来退回了人群之中,可是撞开徐祈清的林源却并没有后退,他挺身拦住了打算擒住徐祈清做人质的中年男人,枪|支在他突然地打断下被甩到一旁,但中年男人也毫不示弱,两个人竟是直接贴身肉|搏了起来!   两方的人都被这突来的状况惊了一下,但是中年男人手里的枪刚刚在混乱中被甩到了闹|事者一方,干瘦男人从地上捡起了手|枪,他的手势生涩,能明显看出并不会用枪,但他直接把枪口对准了项目组,然后对和中年男人搏斗的男人喊到:“住手!不然我开|枪了!”   徐祈清的手都颤了起来,他想喊却不能开口,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危|机瞬间把他撞开的、那个一直戴着棒球帽垂首站在他身边的人——根本不是林源!   项目组的成员显然能够看出林源和这个人的身形差,但他们以为这是跟徐祈清来的人,所以没有人多问。男人戴着棒球帽,又穿着之前林源穿过的同样款式的衣服,如果只考虑昨日和徐祈清一起在各处奔走的人的身份,欺|骗对方相信“站出来说话的一定是那两个固定的负责人”的结论并不难。   搏斗中的一人闻声攻势突缓,接着他就被另一人直击腹部的狠狠一拳揍倒在地。帽子已经在激烈的动作中被打掉,他的脸因为被按在地上沾满了黑尘,踉跄着被中年男人拖起来时,面容也无法被看得太清。   可是散乱发|丝间被半遮住的那双黑色沉郁的眼睛,却能让人完全忽略他此时的狼狈。   枪被|干瘦男人递回中年男人手里,中年男人原本直接想把枪管抵在被制人质的太阳穴上,被那双眼睛看地一激,竟是手下一顿。但他手里的枪到底让所有人都无法妄动,回神之后,他面色有些恼怒,把带着尘土的冷硬枪|管直接塞|进了男人的口|中。   “都不许动!外面的人谁敢靠过来,老|子就让这个犊子尝尝枪子儿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的地雷   ☆、挟持   怎么可能,为什么对方手里会有枪,国|内对枪|械的管|制如此严格,这里又不是瑞士和美|国?!   徐祈清耳边轰鸣不断,嘈杂声音嗡嗡作响。项目组成员也大都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真|枪,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强杀|伤力热武|器的体验糟糕顶透,几个姑娘已经被围起来护在最后面,生与死毫厘之差威震慑人,大多数在场者仍然惊魂未定。   被挟持的人质被|迫抬头吞下枪管时,他们陆续也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脸,但这也只能为今日的惊愕再添一笔,不时的低呼都被强忍着按捺下去,如果对方知道他们掳获的人质比原本打算下手的人级别更高一层,恐怕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   又有谁能想得到,这次的冲|突居然会把钟氏的掌|权人直接卷入风暴中心。   外围的支援闻声之后果然没有再将包围圈收缩,场面再度陷入僵局。闹|事的三十几个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如为首者一般心狠手辣,已经有人在这种对峙中面露退意。中年男人厉声呵斥着要求外围让开一条道,他出手狠|毒却并不莽撞,此刻形势不对,自然不可能在这耗入更危险的境地里。   钟御被中年男人勒着脖颈半跪在地,那个漆黑危险的枪|管正死死堵在他的口|中,紧紧扼住生与死的关卡口。明明是与最近距离与死神镰刀贴面亲|吻的那个人,他却与在场所有人的惊慌和危难截然不同。   徐祈清刚刚手还在抖,看见钟御的眼睛时,喧嚣猛烈的心跳却突然不再在耳边聒噪。指甲已经在手心毫无察觉地印出|血痕,他吸了一口气,强|压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抬头向四周看去,外围的警|察因为中年男人的威胁,已经避让出了一个缺口,三十多个闹|事者已经开始陆续向外退走,围成半个圆扇把挟持着钟御的中年男人拢在正中,使得对峙的警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趁着闹|事者向外撤走的时候,徐祈清带着项目组的人也退到了警队的包围圈之外,避免妨碍到警队的下一步行动。等项目组所有人退到安全位置之后,徐祈清犹豫了一秒,还是在包围圈的外围绕过半圈,悄悄靠近了闹|事的人群。   他没有办法继续呆在警队身后静待结果,尽管那可能是最安全也最恰当的选择。不管接下来的局势会好转还是更坏,他必须要亲眼去看着钟御,这是徐祈清可能会做的唯一选择。   理性告诉他他可能什么都做不了,感性却已经把理性完全压覆了。   隔着戒备的警|力,徐祈清看到了站在闹|事者和警|队之间的中年男人。他仍旧紧紧禁|锢着钟御的要害,但事实上,拖着一个这么高的男人行走并不方便。   中年男人显然也察觉了这一点,与警|力的对峙需要全神戒备,他不想在人质身上分去太多精力,左手勒紧了人质的脖子,右手就打算把枪从人嘴里拔|出来,换到太阳穴处继续压|制。   徐祈清死死盯着中年男人的手,对方的动作非常粗|暴,枪|管撤出到一半时已经带出了明显的血迹,血滴顺着枪|身流|到了中年男人的虎口。   或许是徐祈清紧盯的目光太过明显,一直安静被钳制着的钟御突然抬眼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局势中轻轻撞上,徐祈清突然从无声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在钟御转开视线的同一瞬间,徐祈清用尽力气放声喊道:“胡超!!”   人在被叫到名字的时候,会有一种反射性的敏|感。哪怕是在嘈杂的声音里,人们也非常有可能因为一个轻微的声音叫出自己名字而回头张望。   就在中年男人因为要拔|出枪|支和突然被叫出名字而松懈对手|枪的掌控的当口,一直沉默安静的钟御突然抬起右手钳住胡超的手腕,左手狠力后捣直中对方侧腹!   染血的手|枪从吃痛而放松的手中滑落,从钳制中脱身而出的钟御重新和胡超打在了一起。只是这次闹|事者再没有干瘦男人带来的好运,一旁一位蓄势已久的警员迅速冲上来将手|枪提飞到包围圈的方向,没有了人质的威慑,训练有素的官方队伍很快控|制住局面,所有妄图逃离的闹|事者都被一网打尽。   由于搏斗的两人缠斗太过激烈,警|员担心误伤并没有贸然插手。几个警|察围在外圈防止胡超逃跑,等到胡超被钟御一脚踢中膝盖不得不腿软势颓时,才趁机拥上将人牢牢制住。   局面被掌控的速度非常快,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时,站在外围的徐祈清连指尖都尚未回暖。他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透,风轻拂过带着刺骨的寒意。   千钧一发的刹那间,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对钟御的意思,也或许钟御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可是根本来不及深思,他能想到的只有闹|事者刚刚聚|集过来时,钟御低声在他耳边提醒过的信息,才会脱口喊出中年男人的名字,为钟御分散万分之一的危险。   中年男人是个退伍不足五年的特种兵,之后受雇于当任权|贵,专门负责解决无法摆上台面的问题。他手上沾过血,尽管事情被上头压人并未被处置,却已经在a市高层之中留了底,所以才会辗转被钟御知道信息。   钟御提醒徐祈清时原本只是让他小心这个人,毕竟沾过血|腥的人对普通人来说已经非常危险,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被这一举动变相救了半回。   徐祈清跑过来的时候,钟御正擦着自己嘴角的血痕。他看见靠近的来人,原本伸手想要去摸|摸对方的黑发,却被人一把从正面用近乎冲撞的力度抱住了。   钟御用抬到一半的手转而搂住了对方的腰,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完成了摸头的动作。怀里的人带着难以抑制的轻|颤,掌下的后颈泛着冰凉的湿意。钟御顿了一下,伸手探进徐祈清颈后的上衣中,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湿|漉|漉。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把人从怀里拉出来,然后向一旁的警|员走了过去。   才抬腿走了一步,衣角就被人下意识地扯住了,钟御回过头来,又抬手贴了贴徐祈清冰凉的侧脸,示意他放轻|松,才继续走向警员处,问他借了刚刚胡超拿着的那把手|枪。   枪蹚里的子弹已经被卸掉了,钟御状似无意地迅速将边角处残留的血痕抹去,才把徐祈清拉过来,让他把手摸|到了枪尾部的击锤处。   开|枪需要拉保险栓,第一枪之后需要重新拨动击锤,这把手|枪显然不是什么可以连击的型号,胡超想要直接让钟御饮弹,也并不仅仅是按下扳机的动作。   钟御想告诉他,刚刚自己并没有那么危险。   徐祈清垂头愣了一会,突然伸手抓|住了钟御的手腕。   “你,”他的声音异常干涩,喑哑如同含沙:“你能不能张嘴让我看一下?”   钟御反手把人冰凉的手指握进掌心,却并没有遵言张口。他用另一手的手背在唇边擦了一下,将手背上一抹浅淡的血痕示意给对方看。   小伤,止了血再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en和20736253的地雷~谢谢你们!   ☆、失声   徐祈清的煎熬却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安抚而减少。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他已经无心再逗留,简单地和林源交代过几句,徐祈清就找来一辆车,拉着钟御去了最近的医院。   钟御的情况其实非常糟糕,糟糕到简直肉|眼可见。他唇畔的血痕一直没有停止渗出的迹象,尽管仍是表情寡淡的冷静,那些血滴却已经到了连擦都擦不完的地步。   去医院的路上,钟御一直没有开口,哪怕徐祈清已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想要看看他的伤口,他也只是没有应下。为了不让对方看到自己嘴角擦不净的血迹,钟御索性把人拉过来靠近自己,然后侧了下头半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徐祈清的身|体又冷又僵,面色也苍白着褪尽了血色,钟御这么靠过来,给了他必须坐稳成为依靠的念头,反倒比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要更好一些。   到了医院要处理伤口时,徐祈清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握着钟御的手。直到急诊室的医生要把人带进手术室,钟御才轻轻覆住他的手背,安慰地拍了拍,示意他松开手。   他没有被允许跟进去,伤口到底有多严重,才会到不得不进无菌手术室的地步?   徐祈清捂住自己的眼睛,倚在了手术室门前的墙壁上,冰冷的白光从他的头顶罩下,如同束住困兽。   医生出来说明情况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徐祈清一直站在墙边,匆忙迎上去时,小|腿已经整个麻木了。   但这些细末与听到消息后的感受完全无法比拟。   上颚十三针,舌中七针。钟御是被枪|身前侧的准星划伤的,裂口长且深,感染率也很高。这些还并不是最棘手的部分,在被挟持之前,那把手|枪已经开过火。枪|口的降温处理显然并不高明,火|药与枪|管摩擦产生的高热甚至会出现火焰。虽然已经冷却过数秒,但当这种危险的温度与细|嫩的口腔皮肤接|触时,所带来的伤害仍然是非常可观的。   何况枪口还被粗|暴地直接塞至了喉|咙。   徐祈清先谢过医生,又忍不住追问道:“您的意思是,他现在暂时不能说话了吗?”   “病人伤的不只是喉|咙,喉管神|经也受损了。”医生道:“喉管神|经的恢复手术非常难,抱歉,我们现在暂时没有这个技术。”   徐祈清怔愣了一下:“那他……”   “如果喉管神|经没有恢复,是不能发声的。”急诊室的医生见多了生死,安慰他道:“不过个体还是有差异的,奇迹也都是人创造的。”   “……谢谢。”都已经能称之为奇迹了,徐祈清干涩道:“辛苦了,谢谢您。”   他又跟着去记下了各种禁忌和养护方法,等到钟御的局部麻|醉药效消退过半,才被允许见到病人。   钟御还穿着膝上沾了灰的衣服,是之前被胡超挟|持时半跪在地沾上的。他只是在口腔缝针,医院急诊室的病房又常年紧张,所以既没有病号服也没有病床。手术结束后处理好拿完药就可以离开了。   看见男人的时候,徐祈清手里正拿着病例袋和开好的药。等两人距离再近一点,他就把病例袋用胳膊夹|住,然后弯下腰用手指扯住膝处的布料,另一手轻又仔细地把上面的灰尘掸掉。医院里人来人往,生离死别,他们站在一处不碍事的墙边,安静又不显眼,仿佛已经隔在了一处专属的地方。   徐祈清把那处的灰尘弄干净之后才直起身,仍旧垂着头。钟御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腕,才刚刚把人握住,手背就被几滴大颗的水珠砸到了。被砸的地方温凉却火烫,微微有些疼意,痛楚直直钻入心底。   徐祈清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却并无异常,只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他抿唇握了一下钟御的手,然后放开:“走吧,我们先回去。”   毕竟是公开场合,两个男人牵扯不清实在太过显眼,他们又都不是可以什么都不顾的人。   徐祈清本来想要先找了人把钟御送回A市复查,却被钟御拒绝了。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尽可能迅速地和林源一起处理了必需的事务,和钟氏进行了必要的联络。天色已晚,A市的政|局动|荡已经收尾,市|委书|记偏帮的副派稳定胜局。景点所在辖区的负责人也已被带走,在这种局势之下,声色的工作已经再无阻碍,项目组也不再需要徐祈清时刻盯陪。   夜色已深,但是为了复查,两个人还是赶回了A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钟御因为伤口的疲惫睡了一会,徐祈清也一直沉默着,安静地陪着他。   赶到A市最大的医院时,穆衍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这两日钟御不在A市,一切事项都交给了穆衍处理。他已经预约了最好的口腔外科大夫,等钟御一到,就把人送去进行了专|家会诊。   穆衍已经从项目组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等待诊疗的时间里,他走到诊室外的椅子旁,和看着自己手掌发呆的徐祈清并排坐在了一起。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却听见了徐祈清的声音。   “阿衍,之前医生说钟大哥,可能以后会很难恢复……”徐祈清的呼吸非常浅:“我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檀心的地雷~谢谢吃鸡吗的手榴弹和pen的日常! 写受伤这章写得心痛痛的。   ☆、Three   穆衍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这么多,先等等看复诊的结果吧。”   徐祈清仍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点了点头。   诊疗室外的椅子是金属制品,坐上去有些发冷,又足够让人保持清醒。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午饭被闹|事者打断,晚上又急着赶回A市,好像连基本的生理维持都被切断。钟御因为需要禁食,下午做手术时已经输过了葡萄糖。徐祈清则已经是实打实地饿了一整天。穆衍给他找了一罐热的八宝粥,徐祈清接过来握在手里,却好像只剩了道谢的力气,连进食的念头都没有了。   穆衍看着他,终是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清,”穆衍低声道:“你和大哥现在……”   徐祈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希望他能好好的,前途无失,事业有成,健康地活到一百岁。”   “我没有办法……”他把脸深深地垂了下去,声音轻到可以被微风拂散:“没有办法想象要怎么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   “那你,”穆衍顿了一下,担忧地看着他:“还想要和大哥一起吗?”   “我不知道,”徐祈清重复道,他的声音很闷,隐隐带着鼻音和水汽:“我不敢再深陷,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重蹈覆辙,如果再一次的结果仍然是分手,那就真的是我们根本不合适。”   “……我不想接受这个结论,所以不再妄图尝试。”   走廊空荡,徐祈清的声音渐渐散在消毒液体的味道里。   穆衍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无法再劝,这些事情终归还是要交给这两个人自己解决。   毕竟,旧伤难愈。   钟御的状况有些复杂,会诊完毕的专家转而去商量治疗方案,病人被留院查看,转到病房里时,看护的却已经少了一个人。   “声色的项目需要人盯着,阿清先赶回去了。”   穆衍坐在床边给自家大哥削苹果,他已经从大夫那里得到了比较稳妥的消息,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一些。削到一半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这东西病人根本不能吃,只好把水果刀收起来,自己拿着削掉一半皮的苹果,咬下去的咔嚓声非常清脆。   钟御正坐在病床上用笔记本处理数据,闻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看屏幕。   穆衍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这病房交了一个月的钱,总会有机会来看望的。”他又咬了一口苹果:“说不定还能陪护。”   要不是钟御不能说话,他早就被赶出去了。   胡扯着分散完病人的注意力,穆衍联系好的专业看护已经过来了。钟御只伤了口腔,活动还是自如的,住院只是因为情况有待观察。他的衣物之类仍与原来一样有专门的清洗,所以看护只需要帮忙注意禁忌之类,也没有多少活。   不过第一天,穆衍还是在病房了陪了他家大哥一晚。在走廊里和自家恋人通完电话,穆衍再走进病房时,伤患已经准备休息了。   穆衍简单收拾了一下,看到病床上略带倦意的人,忍不住轻声问道:“大哥,你对以后和阿清的事,有打算吗?”   钟御闭目停了片刻,才在手机上慢慢打出两行字,发给了穆衍。   「我的行为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因为这件事绑架他的想法。」   后面还有一句——「拒绝永远是他的自|由。」   ——   即使没有穆衍的中间传话,两个人也隐约能察觉彼此的态度。   算上第一晚,钟御总共住了五天院,不加送过去的那次,徐祈清去医院探视了四回。   钟御在病房里也没有什么差别,一直在用电脑处理钟氏的事,除了不能约餐赴宴以外,连需要出席的会议都远程开过了。   伤后不能说话的第三天,钟御就戴上了一块手表样式的设备。只要把需要说的内容在手机中录入,手腕上的设备就会自动转换成语音输出。因为技术已经足够,那声音也并不是生硬的机械音,反而和正常人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区别,只有需要长篇论述时才会被听出端倪。   对于没有被耽搁的外物来说,其实一切也没有太大分别,只是徐祈清看在眼里,却觉心底更加酸涩。   连见过伤痕的人都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疼痛,真正的感觉只有钟御一个人在独自承受。口腔内的伤口其实非常难捱,因为伤处始终无法保持干净清爽的状态。唾液原本就会对伤处有刺|激感,整日的浸泡,只会让那里疼痛更甚。   徐祈清以前感冒的时候得过轻微的咽炎,那种持续不停的疼痛让他至今记忆犹深。喉咙痛是没有间断的,被每一次的呼吸牵扯出疼痛时,人总是下意识会想要去吞咽。而吞咽这个动作又会带来新一轮更加强烈的疼痛,以此恶性往复,毫无止境。“会呼吸的痛”,大抵如此。所以他都不用听医生描述痛楚程度,就能明白到钟御的伤究竟会有多难熬。   可是这一切仍旧只是同理,真正的病痛面前,除了病者,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还有另一个更加自私的感受是,不管智能设备所合成的人声有多么逼真,徐祈清对它的感知都无法及得上对钟御声音的万分之一。   一想到之后钟御无法再开口说话,那座压在肩脊上的重山就会让徐祈清觉得更加喘不上气。   两个人在医院里静处了数日,也算不清到底谁更难捱。等到钟御情况问题可以出院时,具体的恢复方案仍在商榷细节,徐祈清还没探知到恢复的可能性,就收到了一个来自法国的消息。   本科时教过他的萨奇教授过世了,不日将会举行葬礼。这份通知,也被传到了已经回国的徐祈清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TALKLEE的地雷,谢谢pen的日常030,谢谢日珥的地雷~每天一支棒棒糖233谢谢 这章还是疼……两个人都疼。对于大哥来说,可能就是一句系统通知:您的上级任务尚未通关,解锁本关条件不符 下章就是对三年前分手的解释啦 周日之内完结,这几天就不日更了,写到哪发到哪。正文完结后就来讨论十篇肉番的事【坏笑   ☆、葬礼   徐祈清乍然听到老|师过世的消息时还觉有些突然,但细想后其实也算不上意外。萨奇教授已经年过七旬,他的身材偏胖,平时身|体也并不是特别好。徐祈清虽然没有跟他读研究所,在每年的重大节日时还是会互通邮件,近年来也确实得知了一些老|师精力不如前的消息。   收到萨奇教授家人寄来的邮件之后,徐祈清就向公|司请了两天的假。声色的项目仍在紧张地进行着,但一切已经步入了正轨,他缺席两天,回来还可以加班补上,没有到无法脱身走开的地步。   临行前,送徐祈清去机场的人却是钟御。他当天在机场有个合作对象要亲自去接,也能算是同路。随行的其他人员在另外的车上,也许是这次葬礼重新提及了法国的旧事,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辆车的后座,彼此却并没有太多交流。   前后座之间有隔音玻璃,快到机场时,为了再检|查一遍必需的证|件,两人不经意间有了一次身|体的碰|触。车子的后排空间里非常安静,带着一些猝不及防的浅浅尴尬。钟御顺势握了一下徐祈清的手指,录入一句“路上小心”念出来跟人听,算是揭过这一回。   冷冰冰的合成|人声话音落尽,徐祈清闭了闭眼睛,伸出手去,也浅浅地握了一下钟御的手。   眷恋却不敢碰|触,这次回法国,他不知道旧地会不会重新撕|开那处横亘长远的伤口。无法预知的前路上,他也只能低声对钟御道一句:“你也照顾好自己。”   徐祈清的航班起飞早,进了机场他就要去过安检,就这么与送机的人分开了。因为去的急,只剩下了商|务舱的往返机票,十一个小时的漫长行程之后,落地时已是傍晚。   来接机的人是徐祈清在墨离的旧友,简单休整过一夜之后,第二日他就赶赴了萨奇教授的悼|念现场。   其实自派特森公|司征集方案的那件事起,他与老|师之间已经隐有隔阂。当时与工作室对他进行言语侮辱的人冲|突过之后,徐祈清也没有抱太多找|人理论的希望。萨奇教授虽然不是极端人|士,但在政|治认知上对意识形态的立场也比较鲜明。只是萨奇教授不会对其他人有针对性,在平日里也不会对外裔学|生区别对待。如果真的探讨起来,其实他持有的态度本质上与工作室的人也并无差别。   徐祈清离开U大时与教授仍有情分,所以这份葬礼的通知书才会传递到他手中。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等到了悼|念现场之后,许多到场参与者中的身份与他原本的认知完全不符。   本着教授个人的意愿,这场悼|念仪式的规模只能算中等,来缅怀的人|大多|情分深厚。萨奇教授是个风格鲜明成就显著的设计师,同时在知名学府U大任教多年,参与者理应是以同行和学界人员为主,但现场占主要比例的人员却并不是这两类。   大型财团送来的缅怀鲜花,著名民|族主|义人|士的出席,徐祈清甚至还在牧师的念词中听到了数位知名政|治人|士的名字,其中一位已经显赫到连刚来法国的留|学|生都听过他的名字。   徐祈清不禁暗自皱起了眉。   悼|念仪式会持续一整天,参与完几个主要流程之后,徐祈清就打算离开了。回程的机票就在今|晚,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只是他才刚刚离开,就被身后赶上来的人叫住了。   徐祈清不禁愣了一下,这个声音……   果然,等他转过身来,就看到了那个可以称之为熟人的对象。   叫住他的人是艾尔,近四年未见,这个俊美异常的金发青年,外表比之从前魅力更甚。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变化远比外貌缓慢,所以徐祈清只凭一句话就认出了他。   艾尔穿着黑色西装,胸前佩着一朵素白的花,显然也是刚从悼|念现场出来。他走了过来,眉目的俊朗令人惊艳:“有空和我喝杯茶吗?”   徐祈清并不打算答应,看到艾尔他就会不自觉联想到那些一步步陷入绝望深渊的日子。但艾尔的下一句话却将他的拒绝堵了回去:“Bernard说你会来,还专门把我叫来看顾你。”   就算这句话是假的,它也足够戳动人心底防线。   徐祈清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看向艾尔碧色的眼睛,声音和神态已经是这些年积淀下的淡定与泰然:“走吧,要去哪里坐?”   附近不远处有一家咖啡店,两个人隔桌对座,各自点了一杯咖啡。艾尔坐在沙发里,面目仍是惯然的温柔与多|情,他轻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复合了,但是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徐祈清抿了一口咖啡,慢慢把杯子放下。他要的是甜度最浓的摩卡,但喝时仍余苦味。他淡淡开口道:“这是今天亚当斯先生邀请我的原因?”   艾尔笑眯眯道:“哦,当然不是。”   “今天我叫住你,是想和你聊聊原来的事。”   徐祈清看着他,手指在奶白色的杯壁上轻轻摩挲。他只静静听着,并没有开口追问。   艾尔道:“从得知Bernard有恋人之后,我就对你很感兴趣。”   “Bernard这个人,冷心冷面,从不留情。原本只可能把感情当筹码,与最大利益的对象联姻,结果居然和一个毫无背景的男孩在一起了。”他上身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翠色的眼眸深邃惑人,仿佛能够看穿人心底最隐秘的深处:“所以我非常好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夺走了他的心。”   徐祈清不为所动,这些年来,除了钟御,鲜有人会让他失措:“如果亚当斯先生好奇这个,那大可不必来找我,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绿子的地雷~谢谢pen的日常030爱你,谢谢的17766214地雷,么哒! 噫,小美人艾尔   ☆、释疑   艾尔笑了笑,不置可否:“就算分手了,你也是Bernard唯一喜欢过的人,这并不能减少我的好奇心。”   徐祈清面色不动,内心却觉有些沉重,萨奇教授葬礼上出现的异状已经让他有了疑虑,面前这位时隔多年再跑来咄咄逼人的金发青年也让人深感莫名。   “有什么话不如直说,”他直直望进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中,压下心中无名的不悦:“就算你想要追他,也不必在我这里寻找优越感。直接告白可能会更容易。”   艾尔挑了下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没想到你这么大方。”   “不过不急,”他话锋一转:“我今天的任务是给你讲从前的故事。”   徐祈清也不欲与他在之前的问题上再做纠缠,平静道:“愿闻其详。”   “还记得派特森的那次颁奖典礼么?”   从艾尔的话里,徐祈清才渐渐补全了三年|前的全部过程。   被曝光抄袭事|件的亚当斯获奖团队,从一开始就是艾尔谋划已久用来陷害自己兄弟的陷阱。负责方案筹划的是拥有继承权的莱特·亚当斯,以那次丑|闻为契机,艾尔很快将他彻底击垮,并且顺利地将其势力化为己用。由此从被所有人低看的花|花|公|子一跃成为家主的最有力争夺者,最终成功打|压了对他有威胁的竞争对手。现在,大半个亚当斯家族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上|位之时指日可待。   与他所处境地相似的人还有钟御。钟御当初来到欧洲就是为了重整钟氏在欧洲的势力,养|精蓄锐参与本家内最终的争夺。当时钟氏内部的斗|争也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一直避其锋芒的钟御却在这个关口吞下了另一位继承人的股份,成了最大份额的持有者。为了能够赢下最后的掌|权地位,钟御和艾尔以及杜波依斯家族的大小|姐梅莉娜·杜波依斯进行了合作,日夜不休地忙碌了将近一个月。   “贝利尔·维斯特想要趁亚当斯内斗时一口吞,派特森征集方案那次他是故意要和亚当斯搅局才参与的,顺便雇|佣了你的教授,打算把我和Bernard一起干掉。”艾尔嗤笑一声:“可惜他太蠢,搞得那些小伎俩根本没传到Bernard那,最后又疯了一样去绑|架你,结果反倒被他弟|弟抢了那把椅子。”   徐祈清双眉微蹙,忍不住插话道:“你说什么……没有传到钟御那里?”   “是贝利尔放出的烟|雾|弹,说你被Bernard包|养那件事。”艾尔道:“你和Bernard提过吗?”   “……没有。”   “那就是了。”艾尔道:“当时我们三个人分工,派特森和贝利尔·维斯特的事都是我在处理,贝利尔担心真的会被派特森判罚除名,只在行业参赛的小范围里散布了谣传。剩下那部分打算传到Bernard那影响他的,都被我截断处理了。如果你也没有和Bernard提过,他又怎么会知道?”   徐祈清不禁愣了一下,所以当初……   艾尔又道:“贝利尔后来自身难保,那些谣言自然也没有人再去煽|动了。他被我和他弟|弟联手逼得已经没有了退路,没想到他在逃离法国之前绑|架了你。虽然是他弟|弟决定要留他一命,不过当时贝利尔的行踪也有我手下的人在监看,你被绑|架那件事,是我监察不力。”   他说得倒是非常坦然:“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徐祈清抿了抿唇,忍不住道:“贝利尔·维斯特离开之前……是临时起意?”   艾尔点了点头。   徐祈清道:“他不是还对梅莉娜·杜波依斯小|姐下手了吗?如果没有筹划,他怎么会临时妄动?”   这回换成艾尔愣了一下:“梅莉娜?”   徐祈清道:“是那位杜波依斯家的大小|姐。”   “我知道她是谁,”艾尔果断道:“但这件事跟她毫无干系。贝利尔当时自身难保,杜波依斯家族势头正盛,贝利尔怎么可能绑|架到她?成功的可能性完全是负值。而且维斯特和杜波依斯家族根本没有直接冲|突,贝利尔也完全没有对她下手的理由。”   徐祈清忍不住捏紧了手指:“杜波依斯小|姐,不是钟御的未婚妻吗?”   “什么?”艾尔的脸上明显出现了一排问号:“这是哪跟哪,Bernard当时的未婚妻不是你吗?”   ……   徐祈清觉得自己的脸上可能也出现了一排问号。   等到两个人把信息汇总完,才发现这件事是贝利尔当时为了打击徐祈清而编出的谎|言,被艾尔用一脸“这种话你也相信”的表情看着,徐祈清却突然觉得有些怅然。   所以原来,中间居然出来这么多的误会。   “我原本的打算并不是追求Bernard。”艾尔突然低笑一声,他倚回身后的沙发里,语调慵懒,直视着面前的徐祈清:“我打算追求你。”   徐祈清只当他在开玩笑:“承蒙不弃,多谢抬爱。”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艾尔仍带着笑意,眼底情绪却晦暗不明:“追到你,然后带到他面前给他看。这原本就是我的目的。”   这种说法让人听起来非常不舒服。徐祈清闻声皱眉,抬起眼睛看向了对方。   “不过这个想法好像被看穿了,”艾尔耸了耸肩:“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Bernard就不想让你和我接|触。”   他仍是笑眯眯地直言:“真让人嫉妒。”   徐祈清并没有回应对方,在艾尔的口|中,他就像是一个被用来吸引注意力的炮灰玩物,如果事实真的如对方所料想般发展,那么他最后的下场与当初在酒吧直接被注射四号仔死亡可能根本没有区别。   艾尔像是也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其实当年,真正让我死心的,并不是Bernard放弃布局好的一切去贝利尔手中救你。”   “让我死心的那一次,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他的话中泛出一丝苦意:“那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半夜近两点才挤出了两个小时能休息。当时我们三天没有合眼,站着都能睡着,结果他接到了你的电|话。”   徐祈清听了他的话,却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是哪一次。   当时徐妈妈来墨离看他,一路的状态都不是很好,他因为陪家人而去宾馆住的那一天深夜,在宾馆的走廊里给钟御打了电|话。   “仅有的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他却把一大半用在了和你通话上,直到你挂断才回来。甚至连之后接着忙碌时,都带着明显的好心情。”   艾尔敛去了所有笑意,看着徐祈清道:“我是真的非常嫉妒你。” 作者有话要说:  艾尔不算炮灰啦,虽然前面有伏笔但是可能铺垫不够……暂时这么安排,我修文的时候还会改~ 啊还有就是抱歉暂时不太会写欧洲风格的对话,所以他俩的对话我都给写成中式的了希望大家不要太在意(   ☆、无声   徐祈清伸手慢慢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心底的怅然似乎越扩越大,但与此同时,胸口却被什么东西满满地充斥起来,酥|麻又温暖。   两个人沉默着对坐了一会,艾尔才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如果想扑到他怀里哭,现在就可以去赶飞机了。”   徐祈清并没有真的表现出什么过分的情绪,他注意到艾尔的说法,忍不住道:“为什么说这是你的任务?”   艾尔冲他一笑,俊美的眉眼间又含上款款深情:“因为我是被人雇来给你解惑的,甜心。”   徐祈清自动过滤了那些多余的用词,他皱眉道:“萨奇教授的追|悼会上怎么会出现财团和政界的人?你之前说钟御找你来看顾我……为什么会需要看?”   离开那个话题之后,艾尔又恢复了原本的态度,语气中颇有些慵懒:“谁知道呢,或许他参政了也说不定。房地产商都能当总统,为什么萨奇不可以,嗯?”   不等徐祈清再问些什么,艾尔已经站起身,招来侍者买了单。临走之前,他给了徐祈清一张名片:“贝利尔绑架你的事,是我欠你一回。你如果有事要我帮忙,随时可以直接找。”   他把名片直接卡在了徐祈清随身行李箱的行李牌里,根本没给人留下拒绝的机会。   徐祈清烟看着他离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机。他有些想给钟御打电话,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艾尔的话半真半假,评判的界限模糊不清。因为太疼,他之前一直没有与钟御详谈过旧时伤口,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尝试着和对方一起给那里上药了。   徐祈清最后也没有拨通电话,国内此时正是工作时间,钟御说话也不方便,反正离返航飞机起飞只剩三个小时,他决定回去之后再和对方谈。   从咖啡店出来,徐祈清叫了车去机场,结果走到半路,他却被手机提醒,收到了一封来自钟御的邮件。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邮件过来?徐祈清有些疑惑,他细看一眼,却发现这封邮件是从钟御的私人邮箱发来的,而不是工作时的公用邮箱。等到点开查看详情,他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邮件命名是“存录”,点开时里面放了一个云端网盘的加密链接。网盘是承包服务器所辟出的私|密性极高的个人云端,似乎是钟御平时在用的那一个。这是最显眼的信息。不过在链接之上,还有稀疏的几句话。   “小清:   伤痛难医,愈合无期。这些东西对你可能还有些用处,现在寄送给你。   旁言可参考,不必细听,选择如何,只需要听从自己的内心。   祝好,顺归。   钟”   选择只由自己来做——这是在很多很多年前的一家咖啡店里,钟御曾经对徐祈清说过的那句话。   徐祈清点开那个链接,通过了繁琐的解密过程之后,发现云盘中存的是一个将近十G大小的文件夹。他顿了一下,再点进细录,却见里面按年份分了四个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里都有数百个音频文件。   徐祈清人已经到了机场,来不及点开去细听,只好先下车进了候机厅,过完海关之后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随身的笔记本。他回程也是商|务舱,就在机场贵宾室用Wi-Fi把那个文件下在了自己的电脑里。   因为解码问题,那些音频并不能直接点开,所幸到登机之前,文件已经全部下载好。等到飞机起飞之后|进入平稳飞行时段,他才得以拿出蓝牙耳机,去细听里面的内容。   这些文件的数量和命名本身就让徐祈清有些疑惑,按创建时间来看,音频文件几乎是每天一个,偶尔有一些是在同一天的凌晨和傍晚,但大抵是每日例行的,没有太大偏差。他先点开了标着今年年份的文件夹,试着从第一个开始听。   他才听了十秒左右,就皱起眉点开了下一个,之后依次点开,竟是连点在触摸屏上的手都有些发抖。   很早很早很早以前,徐祈清还没有上大学,他偶然在一个顶级学府的商学院招生视频里,听到了自己近二|十|年来最喜欢的声音,他把那个音轨剥离了出来,从入学前的暑假一直听到到大二,几乎把那个声音印刻在了骨血里。   大二初,他在为室友庆祝生日时,偶遇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大二末,在初春的街头,他和那个人有了第一个吻,彼此拥有了对方。   大二暑假前,徐祈清听过数万次的声音被主人发现,然后对方给他录了一段更适合在工作学习时用的念白。   大四毕业前,他与恋人分手,夜半无眠,却再也不敢翻出对方的声音去听。直到时日变迁,走出阴影,他才得以重新平静面对那个音色。   徐祈清说不出来他对钟御的情愫究竟源起何处,虽然他一直尝试着剥离声音背后的他物,但不能否认的是,钟御和他的声音对徐祈清来说,拥有着同样深厚且无法自拔的吸引。   可是现在,他已经和钟御分手了,而钟御也因为护他,致使了难以恢复的失声无言。   “伤痛难医,愈合无期。”   血淋淋的八个字,死死抠在他的眼底。徐祈清原本就因为钟御的失声而颇感难捱,然后他现在,又收到了对方,在之前的数千个日夜里,用那个声音对他念出的言语。   “先生,先生?”空乘轻声地呼唤在身旁想起,直到对方把纸巾递给自己,徐祈清才发现,眼泪已经静悄悄地沾湿了下巴。   他低声地道过谢,用完纸巾之后,又用一次性地湿毛巾擦拭过自己狼狈的脸,才慢慢平复下来。   等他平静之后,才重新打开了合上的笔记本。   最早的第一个文件是在两人分手之前创建的,里面录的是一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之后时间,虽然内容不同,但大抵无差,诗歌与名著都有。直到分手之后,文件的时间才显示着中断了两日。   徐祈清还注意到,在那一段他与钟御鲜有联络,每日只有一条「晚安」短信的时间里,音频文件也没有中断,但每一条都很短,点开来,只有在不同嘈杂背景之下的两个字——好梦。   分手两日之后,音频的录制被重新继续,如此每日一条,几未间断。钟御也会有忙的无暇□□之时,所以有时文件的创建时间会显示凌晨三|点,然后下一条就是当日傍晚的时间。   “热油锅超泡椒茸,小米辣椒碎,姜末,花椒,加蒜末混合炒香,制成自制酱。”这是在分手后三年间的一个音频,钟御用他低醇的声音缓缓念出一道菜谱,似是仅凭听声就可以闻到扑鼻而来的香气。这个音频有些长,念完之后有数秒的停顿,最后才是一句钟御自己的低语。   “试了八个菜谱,好像这个最可口。只是我不能吃辣,无法揣测你的想法。”   再点开一个,这一日换成了一段保尔·艾吕雅的《凤凰》。   “我是你路上最后的一个过客   最后的一个春天   最后的一场雪   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念至末尾,还有一句他自己重复的:“你是我最后的一次求生的战争。”   凌晨三|点的音频点开,扑面的倦意袭卷而来,背景里有轻微的风声,钟御并没有念东西,他在说自己。   “今日无霜无雨。”   ——“亦无你。”   徐祈清的眼前再度模糊,他抱着电脑,无助地像一个握住最后一张泛着甜味糖纸的孩子。   每一天,每一日。即使是在情断之后,即使明白可能对方永远不会听到这些声音,钟御仍然在暗处,一遍又一遍地对徐祈清说着——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地雷等我下一章一起感谢!这个梗就是我最开始写这篇文时就想好的情节,现在终于可以把它写出来了。 四年以来,日日夜夜的「我爱你」。 忘了说,里面的菜谱来自日食记~   ☆、终章   每到农历新年放假前,钟氏都会专门抽|出一天时间用来开年会。林珊珊是去年初进公司的,去年的年会她参加过,不过因为公司内工龄长能力强的大佬们太多,她这种初进公司新人,除了参与一个集体的表演之外,也就只有抽|奖中的红包留下的记忆更深刻一些了。   不过今年情况有些不同,林珊珊本科读的传播,又是新媒体方向的硕士,年初钟氏独立出了专属的传媒公司,她因为能力突出和名校光环,再又一次的严格筛选之后,顺利成为了声色传媒的第一批员工。   声色传媒新近成立,又有钟氏做倚仗,锐气和资源都不缺,在年轻的入行求职者心中,已经排在了最想去的公司top5。毕业之后能进钟氏已经足够让在同级中引起艳羡,又赶上了如此的好机会,林珊珊自己也有些感叹,的确是不乏好运。   所以今年的年会,她是在声色参加的。声色的年会与钟氏不同,虽然抽|奖环节的奖|品同样丰厚,但风格明显更加放得开,大家入职时间近似,没什么前辈后辈之分,共同参与时,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近。   不过让林珊珊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年会上看到了钟氏的执行董事。   钟氏传承四代,如今的掌舵者钟御更是锐气夺人,未满三十就稳坐权位,不声不响地掌握了最大份额的股份,这在业内早已不是秘密了。只是他虽然已经坐稳了位置,董事长的席位却仍由父亲钟林泽出任,所以在钟氏开年会时,开场的演讲和最后颁奖都是钟林泽负责的,林珊珊并未见到这位被拥趸者称为传奇的男人。   岂料,他居然没有去钟氏的年会,却出现在了声色的现场。   声色的年会致词是由总裁穆衍进行的,穆衍是钟御同胞异姓的弟弟,因着年龄和性格的缘故,在声色内部的亲和力非常高,他的领导能力也毋庸置疑。年会的项目流程并不古板,致辞之后就是内部员工自己排演的节目。   钟御就是在节目的后半部分出现的。   年会在一处宽敞的会所里召开,四周灯光暗下来时,林珊珊正拿着一个装着橙汁的红酒杯和自己的上司说话。   她当时想吃甜食,然后在盛放甜食的餐桌旁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徐祈清,年前刚结的那个案子,她在徐祈清手下待了近两个月,对这位年轻上司的优秀程度也有了充分的了解。同样的,因着上司温和的性格,在这个场合下,也没有什么上下级之间的隔阂。见徐祈清手里拿着一份蛋挞,林珊珊就上前询问了一下口感。   两个人刚从蛋挞聊到芒果慕斯,主持人就用一种近乎兴奋的语气介绍了下一位上场的神秘来宾,除了舞台灯光之外,室内的其他光源也被削弱,全场视线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高台之上。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从暗处走出,他站在舞台中央,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却已经足够吸引所有的注意力。白色的光束从头顶洒落,阴影的分割使得他原本立体的轮廓更显深邃。台下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毕竟这个人的身份在声色内部是如此声名显赫,不过很快,出于对男人的敬重,所有人又重新安静下来。   背景的乐声渐起,悠长的前奏让很多人猜出了这首歌的名字。只是大家都搞不懂为什么顶头上司要来年会现场唱《好久不见》,林珊珊也有些疑惑,她小声对身边的徐祈清道:“徐哥,不是说之前钟董嗓子受伤不能说话了吗,怎么现在又跑来唱歌啦?”   黑暗中光线匮乏,她无法窥见身边人的表情,短暂的沉默之后,她才听见对方的回应。   徐祈清的声音里带了点点的笑意,他也学着林珊珊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可能老板的想法总和我们不太一样吧。”   不管下面如何揣测,台上的男人仍然是踩准节奏唱出了第一句。   “我来到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钟御的一开口,台下的人都完全被震住了。   气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在ktv里聚会时,最会唱歌的那个男孩唱出情歌时都会比平时的魅力增加一倍,更不要说,在这样一个精心准备、众人瞩目的场合。   况且……钟董唱的,是真的很好听啊!   钟御的声音很醇,在这种设施极好的情况下唱这么一首音调低的男声情歌,简直是放大了十倍的低音炮。他的声音还能听出一点微涩,大概是刚刚伤愈的缘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唱歌的效果,在场已经有无数姑娘开始想要回去翻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小说了。   我的天,就算是脑补一下,也觉得如果能和这种男人谈恋爱会让人做梦都笑醒好吗?!   唱到那句“你会不会突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时,在场的不只姑娘,估计很多性向模糊的男生都开始沦陷了。   只要长得好,谁弯谁知道。   林珊珊同样也吃了一惊,半晌才忍不住惊叹一句:“原来钟董唱歌这么好听……他的台风好棒啊。”   身旁人浅浅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不过林珊珊并没有注意到上司的表情,如果她能看到徐祈清耳朵的颜色,可能才会料想到——这位才是台上那个男人的头号迷弟啊!   声色的员工年龄普遍不大,都是最新潮的一波人。从钟御唱出第一句开始,很多抱着疑惑态度的人已经立即倒戈,拿出手机开始录声音和小视频。因为灯光和距离的原因,很多人已经开始后悔没有从公司里把高清设备带来。   不过没等歌唱完,钟御就从台上走了下来。   四周的灯光变亮了一些,不再是全场的黑暗,对于走路和录像来说已经足够。光束仍旧追在钟御头顶,不过即使没有这束打光,他依旧是所有人的关注焦点。   钟御漫步走进人群,唱歌的声音始终未停。他走过来时抬起了左手示意,旁边的人都非常配合地让开一条道,不过追逐的镜头始终未停。   林珊珊眼见这位魅力爆棚的顶头上司一步步向这边的方向靠近,也微微屏住呼吸侧身让开了路,她和其他人一样,都在用目光追逐着钟御,想要知道,他到底是在寻找谁。   身边的人也和她一起侧身避开,只是那束光追到这边,却不再移动了。   众目之下,视线聚焦,钟御站定在徐祈清面前,两个身高长|腿的男人站在一起已经足够养眼,再加上他们各自的身份以及仍在从话筒中传出的低沉男声,在场的所有人居然都有一种起哄的冲动。   矜持,要矜持啊……这可是两个boss!还要不要回家过年了!   不管四周的人内心如何多戏,两个人并没有受到影响。   他们分明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旁人却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将其余所有都隔离开了。   音乐渐沉,最后一句歌词慢慢洒落。钟御站在徐祈清身前,面色无波,眼眸中却是深情无限。   “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好久不见。”   在所有人的屏息之中,在明亮又聚焦的光束之下,钟御放下了拿着话筒的右手。他微微倾身,在逐渐沉寂的音乐声里,轻浅又温柔地吻上了面前的青年。   这是一句没有人听到,却是所有人都明了的——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吃鸡吗的手榴弹和地雷,我可以去吃鸡了!! 谢谢四个句号的两个地雷,一路以来谢谢你一直的陪伴qaq 谢谢pen的三个地雷啊啊啊爱你!终于结束啦! 谢谢沈檀心的手榴弹030啵啵姑娘 正文完结啦,感言会放在微博,会修文补情节,有纯肉番外,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包容不成熟又幼稚的我qwq 万般感慨,我们十篇番外见! 首先让我过完期末twt……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